郭草楼在保安室里用电饭锅炖母鸡,香味熏得保安员大毕坐卧不宁。大毕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大鼻子,声音响亮得就象马儿打响鼻。
“鼻炎又犯了,鼻炎,讨厌。”大毕掩饰着,他用纸巾掩住鼻子,使劲儿地揩了又揩。
大毕真有过敏性鼻炎,他的过敏原很奇怪,凡是闻到好吃的东西就过敏,鼻子里就会淌出许多清水来。
“噢,你是受凉了吧?昨晚查夜没穿好衣服。”
郭草楼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电饭锅盖,瞧瞧他的母鸡炖得怎么样了。哇塞,油汤熬出来了,金黄金黄地飘浮着,亮晶晶地真好看。
要命哎,鸡汤的香味更浓了,“啊欠,啊欠——”大毕接连又打了两个响鼻。清水顺着鼻子尖流,他索性从保安室里跑了出去。
郭草楼仍旧勾着脑袋,欣赏自己炖的鸡汤。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个卖鸡的骑着自行车驮着鸡笼去集市,当他从厂门口路过时,郭草楼心里一动,就把卖鸡的拦住了。那真是心里一动就动出来的念头:买一只肥母鸡给曾金凤炖着吃!
有了这个念头,就象有了理想,有了信念,郭草楼热情洋溢地动手杀鸡,烫鸡,褪鸡毛,掏鸡肚子……。这一串原本很麻烦很讨厌的事,郭草楼做起来却有滋有味儿有情有趣。他的眼前总是闪动着曾金凤的面影,那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小巧的眉眼,真是让人疼让人怜呢。可她的身子骨也太瘦弱了,真得好好补一补。
郭草楼好象已经有了责任,那责任就是让曾金凤尽快胖起来。
一块鸡胸脯浮到了鸡汤上面,郭草楼用筷子一扎,就戳了进去。真好,炖烂了。郭草楼关了电饭锅,然后抬头看看保安室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了,待会儿工人们就该收工吃午饭。郭草楼于是就离开保安室,往车间那边走。
“曾金凤,电话——”
听到郭草楼那雄鸡打鸣一样的嗓子,曾金凤抬头向车间的那面窗户望去。于是,她看到了郭草楼圆圆的小小的脑袋,高高的尖尖的鼻子和细细的长长的脖梗。曾金凤情不自禁地向郭草楼笑了笑。
曾金凤的心里充满了草莓一样新鲜的快乐,她愿把这快乐与大家分享。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从今天起,她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在她的下意识里,仿佛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所有的人都在对她微笑,而她也以微笑回报。
有人打电话,——当然当然,这是常宝贵打来的,宝贵哥要祝贺她生日快乐呢。
曾金凤兴高采烈地从车间里走出来,跟着郭草楼到了保安室。她看着电话机,不解地问:“咦,是谁给我打电话?电话机怎么挂上了?”
“没有别人,”郭草楼笑嘻嘻地指指自己的鼻子说,“是我,我想叫你出来说说话。”
是那种微妙的神情,羞怯里透着大胆,大胆里又带着羞怯。
曾金凤的心情很好,对方的小把戏并没有惹她不快,她只觉得郭草楼的样子很好笑。“噢,有什么话,你说呀。”
“我专门给你炖了一只鸡,等会儿你过来吃。”郭草楼指着电饭锅。
“噢,谢谢你,你真好!”
曾金凤开心极了,——郭草楼也在庆贺她的生日呢,她合起小手在胸前拍了拍。
郭草楼怔住了。今天曾金凤是怎么了?她那么有神彩,好象每根头发都放着光,她简直就是一个小、仙、女!
郭草楼真想拉住她的小手,郭草楼真想亲她一口。真想——
“我得去工作了。”曾金凤要走。
“待会儿一定来呀。”郭草楼交待着。
“哎。”曾金凤走了。
曾金凤的背影在郭草楼的心里激起了一个念头:今天一定要拉一拉她的小手,今天一定要亲她一口,一定!
看着郭草楼痴痴的样子,大毕说,“喂喂喂,东西丢了啊。”
郭草楼回过神,诧异地问,“啥东西?”
“魂儿。”
大毕说是取笑,却分明透着羡慕。
“嗨,也就是认识认识,交交朋友吧。”
郭草楼故意装出个大大咧咧,蛮不在乎的样子。其实,郭草楼的心一直在悬着,那情形就象一个在球圈上滴滴溜溜打转的篮球,不知道是会幸运地滚进圈内得分,还是会滑下来一无所获。
拉拉手得一分,亲一口得两分!等一会曾金凤来了,一定要得分的。郭草楼一边入神地想着,一边用汤勺舀了鸡汤,放进嘴里尝咸淡。“哇,哇哇哇——”,鸡汤烫了他的舌头,他不停地跳着脚。
大毕幸灾乐祸地笑,“让你馋,让你馋。”
味道还是尝出来了,忘了放调味品,得去食堂要一点儿盐和味精。另外呢,还得买两份米饭回来。
郭草楼去了食堂,他刚刚推开食堂的大门,就听到下班的电铃声响了。郭草楼心里急毛毛的,不知道曾金凤去没去保安室,不知道曾金凤去了之后见不到他会不会又走了……。郭草楼慌慌张张地向大师傅讨了那些调味品,又买了两份米饭,然后就掉头往回跑。
郭草楼经过保安室的窗下,忽然听到里边传来咯咯咯的笑声,那是曾金凤。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囔囔囔的,鼻音很重,那是同事大毕。保安室里的两个人谈得亲亲热热,十分开心。郭草楼的心象被针尖挑了一下,隐隐约约地疼起来。那情形就象别人家的猪钻到他家的菜地里,正张嘴拱他家的菜。
郭草楼绕过窗子,一脚踏进门去,果不其然,正好看到大毕和曾金凤面对面坐着,笑得前仰后合。
看到郭草楼进来,大毕立刻站起身说:“好,你回来了,我可以走了。”
郭草楼拉着脸,嘴里却说:“坐嘛,坐。”
“刚才小妹来的时候,你不在,我替你接待了。”大毕的话象是在解释什么。他挺自觉地撇下郭草楼和曾金凤,用汤勺敲着饭盒往外走。
“大毕,买了饭,回来一起吃啊。”郭草楼嘴里客气着。
对于大毕的回避,郭草楼还是挺满意的。在那些保安们的眼里,“曾金凤是郭草楼的”,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
房间里只剩下曾金凤和他两个人,郭草楼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们俩刚才说啥呢?那么开心——”
“噢,他学你被鸡汤烫着的样子,真好笑。”
郭草楼释然了。奇怪,自己咋会有这么强的嫉妒心?真是的,真是爱上了耶!
自己给自己做了判决,再看曾金凤的时候,愈发有了要“犯罪”的冲动。
要拉住她的手!要亲她一口!
郭草楼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曾金凤的手。那手就象花瓣一样粉嫩呢,就象小白兔的耳朵一样玲珑剔透呢。郭草楼这样看着,指尖上居然有了滑润的感觉,于是他就战战兢兢地往前探……
“咦,你看啥呢?”曾金凤诧异地问。
“哦,没没没,”郭草楼掩饰着,“我是看,看你拿勺子没。”
第一次出击就此夭折。
“我有勺子,不锈钢的。”曾金凤把自己的勺子扬起来。
看到她的手心了,深幽幽的,象个逗人去掏的小鸟窝。
“换这个瓷勺吧,用不锈钢勺子喝鸡汤,烫嘴。”郭草楼说。
连勺子带手一起抓,连勺子带手一起抓……,他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行动起来。
“不,谢谢。”曾金凤把勺子收到身后,“我习惯用我自己的餐具。”
“那好吧。”郭草楼沮丧地说,“随你的便。”
锅盖打开了,诱人的香味儿飘出来。“哇,好香!”曾金凤笑着吸了吸鼻子,“郭大哥,你真会做饭哎。”
“我喜欢做饭。”
“哟,将来谁做俺嫂子,谁可就享福了。”
郭草楼想说,你要是跟着我,我就顿顿给你做饭,可是他望着对方的眼睛,张嘴说出的却是,“你想吃啥,就自己捞吧。”
“我喜欢吃鸡翅膀。”曾金凤勾下头,往锅里看着,“我咋找不着呀?”
“我来我来——”
两个人凑得那么近,几乎是头挨着头了。温馨的感觉就在头顶处豁然涌入,仿佛是汩汩的温泉。郭草楼惬意地享受着这种感觉,他真希望鸡翅膀永远不要浮起来。
汤勺一提,捞起的是一个鸡大腿。
“你自己吃,”曾金凤说,“大腿和胸脯都是男人的。”
曾金凤笑咪咪地拿起筷子,把鸡大腿夹到了郭草楼的碗里。
她的脸近在眼前,郭草楼惊奇地发现那张白净的脸上居然密布着细细的黄毛,它们在阳光下晶莹闪亮,煞是好看。
真是个黄毛丫头啊!
就在这黄毛脸上亲一口吧,郭草楼丢魂般地想着,他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脸移过去,曾金凤却已经低下了头。
“哇,鸡翅膀——”
她用勺子把鸡翅膀捞了起来。
郭草楼啃鸡腿,曾金凤嚼鸡翅,两人面对面地一起吃饭。你看我一眼,笑笑;我看你一眼,笑笑。饭就吃得格外香。
曾金凤说,“在俺那儿,鸡翅膀都是给女孩儿吃的,吃了好飞。”
郭草楼说,“那你还是不吃的好。”
“为啥?”曾金凤不解地眨着眼睛。
细细的白牙嘬动着,润润的嘴唇翕合着,——美,真美呀。
郭草楼实在忍不住了,他大着胆说:“你还是不飞的好。我就想让你在这个厂子里,我想天天都能见到你,我想天天都能,叫你来接电话!”
曾金凤的脸腾地羞红了。
那红犹如红红的火苗,将郭草楼的脑袋轰地点燃。他蓦然起身,张开双臂,不可遏止地向曾金凤扑去。
“草楼——”门外忽然响起李哞牛的喊叫声。
郭草楼顿时僵住了。
“你,咋啦?”曾金凤吃惊地望着他。
“没,没啥,”郭草楼似乎清醒了,他指指外面说,“有人找我,我得去开门。”
郭草楼把门打开,看到李哞牛扶着自行车站在门外,浑身汗流浃背。自行车的后架上驮着一个大麻袋,四四方方的,不知道里边装的是啥。
“草楼,朋友的东西,在你这儿放几天。”李哞牛说。
“没问题,没问题。”郭草楼一边应着,一边搭手帮李哞牛往屋里抬。
两人的脚步“通通通”地响,看得出麻袋里的东西很重。
曾金凤起身靠墙站着,让他们把麻袋往里面的杂物间里抬。李哞牛似乎有点儿精疲力竭了,脚一滑手一松,“咚”地一声,那大麻袋就砸在了地上。麻袋松脱了半边,露出了分体空调的室外机。
眼睛望着地上的东西,曾金凤吃惊地“呀“了一声。
李哞牛很快地伸出手,用麻袋把那东西重新套上,然后呼呼哧哧地和郭草楼一起把它抬进了杂物间。
从杂物间里走出来,李哞牛轻松地对曾金凤笑笑说,“吃饭呐。”
郭草楼说,“炖了只鸡。来,一起吃,一起吃。”
“谢谢谢谢,有事儿有事儿。”李哞牛急着走,打趣地说了句,“两个人吃的东西,多一个人,就要变味喽。”
怪了怪了,方才还那么冲动那么骁勇,让李哞牛这么一冲,郭草楼就平静了下来。脑袋里那条发大水的河,变成了涓涓细流。
没有拉上手,没有亲一口,——这是天意,天意。是老天爷不让碰她,是老天爷不让亲她啊。
郭草楼疲惫而又温馨地安慰着自己。
那之后,郭草楼就象大哥哥陪着小妹妹一样,从容而体贴地陪着曾金凤吃饭和说话。
曾金凤说,“草楼,啥朋友呀?放啥东西呀?你得注意哩。”
“嗯,注意,注意。”郭草楼不以为然地说,“放心,都是老乡,关系好得很。”
说这话的时候,郭草楼又为曾金凤捞出一块鸡胗子。曾金凤把饭盒端过来接,她的小手就在郭草楼眼前了。它是多么漂亮啊——,郭草楼在心里平静而忧伤地赞美着。
郭草楼再也没有了“邪念”,他安份而体贴地陪着曾金凤吃完了这顿饭。
分手的时候,曾金凤说,“你煮的鸡真好吃,谢谢你。下次有机会,由我来请你。”
曾金凤走了,保安室里只剩下了郭草楼自己。虽然他没能拉一拉曾金凤的手,虽然他没能亲曾金凤一口,但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感动。
我没有碰她一指头,郭草楼自己感动着自己:我们的爱真是很纯洁的哟。
其实,曾金凤离开郭草楼之后心里也很感动。难得郭草楼有这么一份心,炖一只老母鸡为自己过生日。曾金凤明白郭草楼是爱上了她,爱一个人并不是罪过,曾金凤一点儿也不愿意伤害郭草楼。
——可是,曾金凤的心都在常宝贵身上啊。
黄昏下班之后,曾金凤特意拐到商业街上买了一个生日蛋糕。生日蜡烛是蛋糕店赠送的,曾金凤把它们捏在手里,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片温馨的烛光。常宝贵就在那烛光里微微地笑着,深情地对她说:“祝你生日快乐!”
等曾金凤打开租屋的门,她才发现常宝贵和赵小盼都还没有回来。近来三个人似乎工作都很投入,各人忙着各人的事,吃晚饭的时候常常凑不齐。虽然如此,曾金凤还是忙手忙脚地操持起三个人吃的饭菜来。
灶上的米饭刚上气,常宝贵就回来了。常宝贵是扛着他的那辆自行车进屋的,他每次都要把它扛进来,那情形就象城里人要把他们的宠物养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
看到曾金凤在小厨间里忙活,常宝贵走进来说:“不用弄啥菜了,我买了好多熟食和凉菜。”
常宝贵把手里掂的大袋子打开,一样一样地往外拿,白斩鸡,叉烧肉,焖油螺,拌凉瓜……,分别摆在盘子里,看上去挺丰盛。
“谢谢,”曾金凤感动地说,“谢谢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谢个啥,”常宝贵憨憨地一笑,“大家一起吃着高兴呗。”
是呵是呵,曾金凤心里赞同着,大家能一起为她的生日高兴才叫真正的快乐呢。
这边正往桌上摆盘子,那边赵小盼也开门进来了。哇,好靓好靓呀,石榴红的露脐衫,太空银的超短裙,还有奶油色的拖式坡跟凉鞋……这哪里是赵小盼?分明是个大明星!
常宝贵呆呆地站着看,仿佛不认识她。
“噢,大明星,让我抱抱吧——”曾金凤张开双臂,亲热地想要搂住她。
“别别别,这是菜,”赵小盼笑着躲闪开,“别把油弄到身上了。”
赵小盼也买回一袋一袋熟食和凉菜,拌凉瓜,焖油螺,叉烧肉,白斩鸡……,这真是花上添花,锦上添锦了。
曾金凤感动地说,“哟,看你花这么多钱。”
赵小盼说,“吃呀,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嘛。”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曾金凤把生日蛋糕摆在中间,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谢谢你们俩关心,买了这么多菜!”
听了这句话,赵小盼和常宝贵不由得对望了一眼,旋即拍着巴掌说,“噢,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家唱起生日歌,点起了蜡烛。
生日的祝福和生日的话题也就是那么一阵子罢了,不久各人就谈起了各人的事。曾金凤听出来了,常宝贵和赵小盼都有可喜可贺的事。常宝贵当了光明建筑工程队的包工头,在一个新工地上找到了活儿。赵小盼拍电影拍得很顺利,已经拍完了外景戏,明天就要转室内。他们俩谈得很热烈,他们俩似乎更有共同的话题。
曾金凤从生日的兴奋中平静下来,她意识到她并不是生活的中心,每个人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中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怒哀乐。
或许,他们各自买回那些好吃的东西,都不过是因为要庆贺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些高兴事吧。
同样,自己买来生日蛋糕,不也是如此么?
……
曾金凤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看常宝贵和赵小盼谈得热乎,就悄悄地离开饭桌,去了里间的卧室。
那时候,常宝贵已经开始为赵小盼担心,赵小盼所炫耀的那些得意在常宝贵看来却隐伏着危机。
“小盼,你这身打扮……”
常宝贵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真是土老帽,这才叫时尚,这才叫新潮,赵小盼忍了又忍,总算没有笑出来。她认真地解释着,“我的那些衣服,毛导觉得都不行。这是剧组帮我挑的服装,穿这样的服装,是剧情的需要。”
“这算啥需要,那是啥剧情嘛。”
常宝贵固执地摇摇头。
唉,跟外行谈话,真费劲儿耶。赵小盼不得不对牛弹着琴:这个片子的剧情呢,说的是一个刚结婚不久的女人,丈夫是做生意的,经常在外面跑。丈夫不在,女人觉得无聊了就去逛大街。她在大街上被一个男人骗了,跟着那男人去了他的家,那男人就要强暴她……
赵小盼还没有讲完,常宝贵就下了结论,“这不是啥好女人,你演的也不是啥好剧情。”
赵小盼听了哭笑不得,“哎哟哟,你不懂艺术,你不懂。”
常宝贵争执说,“我咋不懂?你把剧本拿来我看看。”
赵小盼说,“毛导讲了,这是个前卫片,是探索。不要剧本,有个大概故事线索,就让演员按生活的样子自由发挥去。”
“不要剧本,那不是胡拍么。”常宝贵又下了结论。
“算了算了,不跟你讲了,”赵小盼有点儿赌气地说,“这你就看不过去了?后面还要穿内衣拍呢,还要拍**……”
常宝贵的脸顿时木起来。
“明天,我跟你一块儿去。”
“得了,你还得到工地去干活。”
“这你别操心,我大小也是个头头了。当得了自己的家。”
常宝贵的口气也大起来。
赵小盼没吭声,两人沉默地对坐,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要说的话。
静静的空气里,有哭泣声隐约地浮着。
两人起身,循声来到了里间的卧室。
“金凤,你哭啥,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么?”赵小盼伸手搂住了曾金凤。
“我没哭,没哭呀。”曾金凤掩饰地擦着泪,“是小虫子碰了碰眼睛,小虫子。”
常宝贵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声长叹,又触着了曾金凤内心深处的那块创伤,她肩膀一晃,哭得浑身抖起来。她怎么能不哭呢,她方才一直在黯然神伤:她早已不是处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