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凌丽回宿舍,夏青正等着她,得知详情,把她好一通埋怨,说你的男朋友原来是个试飞英雄,而你却对他这样,真是太不像话了!

事情很快就传开,班上同学也都听说了,来做报告的试飞英雄,凌丽居然不屑一顾,这是个多么骄傲的女孩子!班上一众对她有好感的男同学,都自觉地退避三舍。江树森心情最复杂,当晚他无意中看到了那一幕,发现凌丽的恋人竟如此,自己跟她肯定无缘了!只有郑义良照常与凌丽来往,他刻苦努力又用功,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也常帮助凌丽。同学们都知道他在追求凌丽,但凌丽浑然不觉。

陆天放接到乔兴剑的信,知道他与凌丽在西工大见面,却没淡拢,再次错过。便写信安慰他说,凌文轩的问题已搞清,凌丽查三代没问题,你们迟早会走到一起。

陆天放的研制小组也遇到难题:设计生活设备的小组提出,由于飞机厂从没生产过民用飞机,希望调拨一个三叉戟或伊尔十八的机载马桶作样品,供他们参考设计。这又惹恼了徐温华,他一直窝着火,见到设计人员就讪讪的,于是召开会议公开指责说:

“为什么不能用火车上的马桶?难道外国人的屁股大,中国人的屁股小?”

他让陆天放作检讨,陆天放只好去向封钟庆汇报,他正在跟凌大志商议,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讨论了很久,误了开饭时间,去食堂买饭,只剩下一些残菜冷饭。

杨本和已从徐温华那里听说此事。凌丽上大学后,他一直气不顺,便用筷子敲着饭碗,嘲笑他们三人:“这时才来吃饭?是不是外国人的胃口大,中国人的胃口小?”

陆天放愤怒地冲过去,指着他骂道:“你这小子,真是狗仗人势!”

凌大志连忙拉住他:“别跟这个人争论了,他懂什么?”

他们回到办公室,封钟庆毅然提起笔,立刻把马桶加入到要求提供的样品清单中。

陶伟川听说了这个“马桶事件”,周末专门把他们三个人请到家里,让厨师做了一桌好菜,说要慰劳“运十”的功臣,让他们感动得流下泪来。陶伟川觉得徐温华的思想很有问题,又跟他在电话里长谈了一次,让他给予设计人员应有的支持。徐温华觉得他们三人在告御状,很不高兴,便在电话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运十”提出质疑说:

“我敢打赌,中国人要想造出自己的民用飞机,难于上青天!”

陶伟川也生气了,又打电话给封钟庆他们说:

“你们好好努力,我们的飞机就是要冲上青天,让那些保守派都看一看!”

凌大志等人得知了徐温华的态度,也很愤慨,决心要让“运十”尽快生产出来。

但大飞机不是小飞机的简单放大,生产尺寸放大后,出现了“尺度效应”,阻力系数有所改变,需要重新找到解决的途径。例如长达40多米的翼展,就不能再按小飞机的模式把机翼设计成刚性,而必须考虑气动弹性效应,要按柔性机翼的原则来设计。这对许多结构和系统,甚至概念和方法都提出了新的挑战。凌大志和陆天放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守在车间里,跟工人们一起研究,把每一片机翼的问题都设想到了。最后风洞试验证明,效果良好。在操纵系统上,过去小型飞机通用的是硬式操纵系统,但因杆件过长而不能保证受压稳定,并且在高空由于温差造成的热胀冷缩现象,也会使中点偏离中位。现今如此巨大的尺寸,必须使用软式的钢索操纵系统。他们又首次使用了车加式主起落架,缓冲形式是支柱式与摇臂式复合型,缓冲时油针面积可变,放下后舱门恢复机体流线。而整个机身则是一个密封的客舱,大面积采用玻璃棉隔热……他们克服了一系列新的设计问题,取得了很大突破。

学校放寒假了,凌丽和江树森回到上海,发现江婶身体虚弱。她连续感冒,最后转成肺炎,在春节前去世。江树森过了一个凄惨冷清的春节,只有跟父亲相依为命。

这一天,凌大志让凌丽做了一道红烧肉给江家送去,自己又大老远地端了一个火盆上门,说要陪老朋友喝酒,好好安慰他。夜里很冷,窗外都结了冰。江家四壁空空,火盆放在小屋当中,火焰红通通的,给这个支离破碎的寒室带来了温暖,江家父子的脸色都变得红润。他们感激地围在小桌旁,吃着凌丽带来的饭菜,气氛也挺热烈。凌丽做的红烧肉堪称一绝,她不用酱油,只放盐和红糖,烧出来的肉红亮,汁少化渣,酥烂而有嚼头。

“老伴就爱吃丽丽烧的这一口,可惜她走了……”江胜田哽咽着,难以下咽了。

“爸,你也吃一口吧。”江树森体贴地挟了一块半肥瘦的肉,放在他碗里。“这还是过年分肉时,凌叔他们省下自己那一份,给咱们送来的。”

“是啊,老伙计,老伴走了,你可要注意身体啊!”凌大志观察着江胜田消瘦的脸庞,关切地说,“有什么不适就说出来,丽丽和树森过几天回学校了,可是还有我呢!”

“我不回学校了。”江树森突然说,“我爸这个情况,家里不能没有人。我只有放弃学业,想办法在厂里找个工作,好留在家里照顾他。”

凌家父女都惊讶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行!”江胜田怔了怔,就抖抖索索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碗朝地上一扔,大声说,“我坚决不同意!你好不容易上大学,必须得去,不毕业就别回来见我!”

“爸!”江树森也站起来,激动地说,“你这样子,我怎能放心走嘛!”

“你不去也得去,不吃包子争口气!”江胜田语调深沉地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那一年松泸抗战,日本的飞机飞来轰炸上海,我们家的人都来不及隐蔽,那炸弹就落下来了!好可怕啊,一家数口除了我,全都倒在血泊中,死的死,伤的伤……那伤的后来无钱医治,也都送了命!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盼望着,什么时候咱中国人也有自己的飞机?所以我才跑到这飞机厂来打工,指望着有一天,能为咱中国的飞机保驾护航。可是我这眼睛,又被反动派的飞机机枪给射瞎了!我们这一代是指望不上了,我就全靠你了,儿子!”

老头子好些年没说过这么多话了,火盆的红光映照着他激动的脸庞,闪着星星白光的头发胡子,还有那深凹下去的眼眶上跳动的眼睫毛,此刻都被烤得热哄哄,似乎渗出了汗珠。那份激昂的情绪也深深感染了屋里的人,尤其是凌大志,仿佛那久远的回忆,艰苦的历程,那父亲牺牲战友受伤的惨烈场面,那惊心动魄、永难磨灭的一幕重又出现在他眼前。凌大志也激动得站起来,浑身热血沸腾地在屋子里急速地踱着步,一边挥着手说:

“树森,你爸说得好啊!我们永远不能忘记那些洒满了鲜血和热泪的苦难,我们航空人是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才走上这条研制大飞机之路。你们这一代身上也寄托着我们前辈的希望,就为了这个,你也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哪怕再难,也得往前走啊!”

凌丽收拾了碗片,拿起火钳捅着火盆里的火,让它更加通风燃烧。她看着迸爆的火星,也很发愁,“可是爸,如果树森走了,他家真的很困难,江叔没人照顾也不行啊!”

“这个我跟厂里说说,总能想到办法……”凌大志皱起眉头想了想,沉思地说,“树森,你放心走吧,你爸为保护飞机而致残,对厂里有功,我们会照顾他。”

江树森知道凌家父女都是头脑冷静,心肠热烈,父亲又气得摔碗了,只好点头同意说:“好吧,我可以回学校去,凌叔,这个家就只有丢给你了……”

凌大志点点头,这时屋里已经被火盆烤得热起来,为了换换空气,他走过去推开了窗户,一股清新的夜的气息顿时如清泉般流进来。他深深地望着不远处,眼睛闪光地说:“放心吧,关心老工人的生活,就是关心今天的战斗。你们快来看看,我们的工厂多热闹!”

凌丽和江树森都走过去,围在他身边望着窗外,那是一派挑灯夜战的场景:一处处厂房的灯光映红了半边天,呈现出无数颤动的光圈。厂区马路上通宵运货的车辆都打着灯,如同一条闪光的银链,串起了各个车间。而更多的光环又逐渐汇聚,横竖交叉,辐射着夜空,形成了一个无限巨大的圆辉,笼罩着整个工厂……

江树森不由得赞叹:“这是多么光彩的一个厂子!”

凌丽也悄声说:“这是我们的厂子,研制大飞机的工厂……”

凌大志对着窗外把手一挥,更加豪迈,“这不是一般的厂,而是一座战斗的城!”

话虽如此,几天后江树森和凌丽一起坐上回西安的火车,仍然忧虑地牵挂着瞎眼的老父亲。凌丽见他心事重重,不断地安慰他,却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这一年甘家也祸事不断,先是甘长生病重无钱医治,然后是甘婶去采药,掉下悬崖身亡。甘素芬束手无策想去找江树森帮忙,但是以什么身份呢?何况他在西安,无法找到他。甘长生也不同意女儿这么做,他说大家都难,我这是绝症,就别给人家添堵了。

春节后,甘长生病逝了。他临死前,挣扎着对女儿说:“素芬,如果你在这村里,实在呆不下去了,那就只有去上海找江树森……或者他会帮助你。”

甘素芬在父母坟前痛哭一场,回到家中,只觉得凄凄惨惨。村里收入不好,日子本就过得艰难。甘长生在任时难免得罪了一些人,他死后剩下一个孤女,就有人想报复。起初是在户外骚扰,每晚都有人来敲窗或者出言恐吓。有一晚竟有人上门,想欺负甘素芬。她奋力反抗才脱身,非常后怕。次日一早她就收拾出门,要离开甘家村另寻活路。但世界之大,又能去哪儿呢?别无他法,她只有听从父亲的话,去飞机厂找江树森。

凌大志听门卫说,有个农村姑娘怯怯地守在厂门口,似乎在等候谁?赶她也不走,后来才说要找江树森。凌大志赶到厂门口,甘素芬正绝望地欲离开。

凌大志认出了她,连忙上前问:“这不是素芬吗?你来找树森啊?”

甘素芬也认出他,激动地哭起来:“凌叔,我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了!”

凌大志亲切地拍拍她的肩:“别哭,你找到厂里来,见到我,就是见到亲人了!”

甘素芬感激地点点头,一边哭一边诉说,把自己的绝境告诉了他。凌大志问明原由,听说她父母双亡,也很同情她。突然想到江胜田无人照顾,便去找封钟庆汇报。他们又请示了厂领导,决定把甘素芬留下来当江胜田的保姆,工资由江家出一半,厂里补贴一半。

甘素芬见厂里如此安排,感激不尽,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照顾江树森的父亲,却不肯让江胜田请人写信告诉江树森,说不想影响他的学习。这一回她可真是变聪明了。

江树森虽然记挂着家里,但凌丽收到父亲的来信后告诉他,工厂已经妥善安排,有专人在江家照顾他父亲,江树森也就安心了不少。他本是初中毕业,基础在同学里算是中等。他也并非聪明绝顶,但却刻苦努力,成绩也算中上。在学习方面他很佩服郑义良,因为后者在班上永远独占鳌头。但郑义良却是个书呆子,学校组织运动会,他从不参加。江树森和凌丽都喜欢运动,经常在操场上大显身手,深得体育老师欢心。这一届运动会,凌丽又是短跑冠军,她获奖后就来给江树森加油,他是学校的跳高冠军,大家都希望他这次能打破高校纪录,跳出一个新高度。江树森不负众望,但他落地时却崴了脚,只好住进学校医院。

这天下课后,凌丽和夏青去看他,给他带去一大碗蒸饺,香气扑鼻……

江树森很感动,又挺好奇:“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学校后门就是边家村,那里有个小吃店,我们去买的。”凌丽说。

夏青笑道:“凌丽是带工资上学,她有钱,你不吃白不吃啊!”

江树森感激地看了凌丽一眼,大口吃起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他胸怀开阔,性情坦**,虽然那晚发现凌丽的意中人是个飞行员,也毫不嫉恨。凌丽带着吃食来看他,让他心情更美好。他觉得只要能跟凌丽一起学习,日后一起工作,就是最开心的事了!

夏青却好似发现了他的思想暗流,看看他又看看凌丽,突然笑道:“江树森,你那天跳高时,凌丽见你落地摔倒,脸色都变了,她是真正关心你啊!”

凌丽听出她话里有话,忙说:“夏青你别乱讲,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他嘛!”

江树森却不动声色,慢吞吞地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嘛!”

“是啊,你们可是青梅竹马,怎么……”夏青欲言又止,含意深长。

凌丽也笑笑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江树森轻轻皱了一下眉,也接着说:“是啊,这种关系最稳定……”

夏青还想说什么,凌丽连忙把她拉走了。

他们在医院门口碰见了郑义良,三个人都楞了一下,然后夏青又挥手说:

“你是去看江树森吧?快进去,他好多了!”

郑义良走进病房,发现江树森坐在床前,眼光望着窗外的绿荫,似乎他的思想已经长上了翅膀,正在任意飞翔。见有人进来,好不容易才把思绪拉回来,落到他身上。

郑义良坐到病床前,关切地问他:“树森,你的脚好些了吗?”

江树森望着他,高高兴兴地回答:“好多了,感谢你们来看我。”

郑义良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刚才碰见凌丽和夏青了……看来凌丽才真是关心你!”

“是啊,我跟凌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江树森爽快地说。

郑义良的眼神迷惘了,他小心地问:“那么,你是不是,是不是跟凌丽好了?”

江树森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不觉怔了怔,只得说:“我们形同兄妹……”

郑义良松了一口气,顿时变得轻快起来:“那,我就要去追求凌丽了!”

江树森楞住了,他见郑义良说时一本正经,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此人也没有幽默感,看来说的是真话了?而他却无法反对。江树森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眉毛也慢慢拧成了结。他看了看郑义良,发现他眼睛闪亮,显然被一种感情滋润着。江树森又释然了,他想凌丽是个好姑娘,有人爱她也挺正常。但郑义良难道不知凌丽跟那个试飞员在恋爱?江树森从不是个多事的人,何况这种关系都是隐秘的,还是让凌丽自己去分说吧……

于是他冲郑义良灿然一笑:“这是你们自己的事。”

大学校园是美丽的,有着宏伟壮观的教学楼,幽雅安静的图书馆,树木浓郁的园区路,宽敞明亮的大教室,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假山,山下是一个精致的如同五朵梅花镶嵌而成的喷水池。大学生活也是美好的,生命的华彩在学生们眼前徐徐展开,希望的旋律渗入了每一个年轻的心灵,似乎所有漫长、廖寂的日子,都是一个爱情故事的美好铺垫。

这天晚上,学校放露天电影《杜鹃山》,凌丽便和夏青一起去看。这部电影她看过好几遍,但那时没有多少文娱节目,为了消遣只好再去看。两人边看边聊天,凌丽瞥见银幕上柯湘的英姿,又想起郑义良说过的话:样板戏里的男女都不谈爱情,于是笑起来。夏青问她笑什么?凌丽就把郑义良的话告诉了她,还说:没想到这书呆子竟会说这个!

夏青却严肃地说:“难道你没发现,郑义良这些话都是含有深意?他喜欢你!”

“这个我知道。”凌丽满不在意地说,“但是我跟他决不可能!”

“那你跟江树森呢?”夏青语气真挚,“他是个好男人,你跟他的关系就不能进一步?”

“我跟他也不可能,太熟了……”凌丽趁机反问,“你呢?有没有男朋友?”

“我呀,没有没有……”夏青连连摆手,“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

凌丽很惊讶。她突然想到,夏青跟陆天放倒挺合适,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她可以去当这个红娘。但她刚提及此,夏青又拼命摇头,似乎触动心事,而后就默默无言。凌丽也有所觉察,便等她自己开口。风把那块幕布吹得像一面鼓胀的风帆,屏幕上的人物如同变了形似地扭曲着脸,高亢的乐曲声灌满在天地之间。夏青终于畅开了自己的心扉……

这件事班上无人知晓:夏青在延安插队时,有一次劳动回来很晚,摸黑去打水,失足掉进了井里。井水并不深,还没淹到胸前,但她在井里呼喊救命却无人来应,便在冷水中浸泡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有人来打水才发现她,赶紧把她救起来。此后她就经常腰疼,回北京后去医院治疗,医生说是受寒严重,气血两亏,以后生育很困难。上大学后她已满28岁,父母都催她赶快找对象结婚,她却不肯。后来她慢慢把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抱着她痛哭一场,又帮她找医生,吃了不少中药,却不见效。所以凌丽给她介绍陆天放,她也不肯。凌丽抱着女友的肩头,很替她伤心了一阵,但又觉得陆天放这个人,可能不会把生儿育女的事看得那么重?但夏青还是怕人家不答应,想到自己没生育,本就很沮丧,又何必去拖累别人?那晚她跟凌丽聊了很久,两人都觉得爱情与婚姻,实在是最能折磨人的事。

凌丽一直在与父亲和陆天放通信。凌大志很少给女儿回信,陆天放却常在回信中提到厂里的情况。“运十”研制是中国第一次造大飞机,可谓开天辟地。在生产过程中不断遇到新问题,甚至要推翻设计重来。最常见的就是重量问题,这是每一款新飞机都会遇到的难题。凌大志负责的总体设计组经常需要处理各种问题,协调整个设计方案。为此,他带领部下到每一个设计组去检查重量,帮助他们重新设计数据来减重,并且严格控制设计过程中的重量增长,还建立了重量通报,每周印发,向所有设计人员通报重量控制的工作进展。他还经常召开会议,强调重量在飞机设计中的重要性,说这是设计质量的一面镜子,直接反映了我们“运十”设计的优劣。封钟庆非常欣赏他的做法,让全体设计人员都参加了这些会议。在全面而细致的工作和反复推敲下,重量问题终于得到解决。陶伟川也高度赞扬了此事。

这学期快结束时,学校组织飞机设计系的同学去阎良试飞站“学军”,跟地勤人员一起保养和维护飞机。凌丽听说此事心里直打鼓,立刻想到乔兴剑——他不是就在这个试飞站吗?她此去会不会遇见他?他们又该怎么相处?进了飞机场她却很兴奋,甚至感到有点解气——试飞站的领导不是想让她远离乔兴剑吗?可她现在偏要实现自己的航空梦了!飞机设计师跟试飞员本就密不可分,正是通过一次次试飞实践,才能把设计师那些天才的灵感,奇妙的设想,宏伟的蓝图和各种各样千变万化的零部件,真正化为飞翔的翅膀。蓝天探险的试飞也是世界公认的极富冒险性的职业,几乎每一款新飞机试飞成功前,都要摔上十架八架!试飞员的飞天之路就是一条血路。而他们现在就要走近这群直面生死的大英雄了!

他们到达阎良的第二天早上,通红的朝阳刚刚升起,同学们就集体来到试飞站。只见机场上空笼罩着一片华丽的彩霞,笔直的跑道好比一条巨幅银链,阳光在上面铺就了明亮的的反光。发动机的轰鸣声不断传来,空气在强烈的声波下持续振颤,所有的景物都呈现出一种变形的弯曲的抖动——这种机场的现象,凌丽真是太熟悉了!

突然一架飞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从他们头顶掠过,接着下降高度,贴着地面飞行,最后如蜻蜓点水般轻巧落地。一直观望的同学们情不自禁地拍掌叫好!

那天他们难抑热烈翻腾的情绪,在骄阳似火的蓝天下,在地勤人员的指点中,东摸西搞一直干到夕阳西下,只能算是对飞机有个初步的接触和认识。这时夕阳犹如一只巨大的火轮,已经自天边缓缓而下。机场上,发动机的轰鸣停止,空气振动也消失了。水银般空旷的跑道上,突然有一队飞行员威武雄壮地走来,他们都穿着翻毛领的飞行服,脚踩长筒皮靴,步子迈得很大,一张张晒成古铜色的脸庞上,线条坚毅,目光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