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贵既然能被万历皇帝派到了朝鲜抵抗日军,那他本人能力也应该是不俗的。

李守心就有些好奇,这样一个能力突出的战将,怎么会被降级使用呢?

看来这麻贵最初的职场人生也不太顺利啊!

忽又转念一想,不太顺利好啊,对麻贵不好,对自己好啊,虽然对方迟早要执掌杀虎口总兵大印,并且这个家族将把持杀虎口百余年,眼下正是最好结交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便故意祝贺麻贵: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我得预祝你高升了呀!”

麻贵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旁边一个手下,马上变脸,快人快语道:

“你瞎说什么啊,再没有比我们将军更冤屈的人了,那雁门关总兵,分明就是挟私报复!”

麻贵立即怒斥那人:

“刘大刀,你胡说什么,管住你的嘴,让别人听见,传到马总兵那里,给你下绊子,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多少年了,这还是小旗,怎么你就不长进?”

刘大刀?

李守心忽然想到一个人,该不会是这么巧吧,此人该不会是大刀刘挺,也跟着去过朝鲜,最后死在了萨尔虎战场。

奈何这里天高皇帝远,我家将军本来立了奇功,娘的,却被那姓马的抢了功劳,害得我大哥少升了一级,不然我大哥现在早就跟他平起平坐了!”

“住嘴,外人面前胡说什么!”

麻贵顿时,脸色铁青,吓得刘大刀再也不敢吭气,良久半天才有人劝道,

“大人,我觉得我刘大哥说的对,弟兄们早就憋坏了,那是马的,从来就是功劳都是他的,过错都是咱们的,只有您跟我们弟兄们才是一条心,再说了,这位李掌柜待咱们这么好也不算是外人,跟他说一说也无所谓!”

说着话,那几个大兵连忙端起了酒杯,朝他敬道:

“你说是吧,李掌柜,你不会出卖我们吧!”

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得表态了,李守心也跟着狠狠的一拍桌子,气哼哼的骂道:

“你们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真替麻兄弟叫冤了,放心,你们今天说的这些话,烂到我肚子也不会对别人讲,可我也想帮助这位麻兄弟,不为别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问你们,如何让麻兄弟能够晋升一级,你们弟兄们也好受他管辖,再也不受别人的鸟气!”

李守心故意放出这句话,麻贵的脸上的神色稍微一动,不过很快又陷入了平静,马上摆摆手道:

“想要升迁就得靠军功累积,要么就得有世家子弟的背景,可惜我两样都没有,你帮不了我的,多谢李掌柜了!”

哪知道这边麻贵话音刚落,那边的刘大刀,却十分爽直的答道:

“拉倒吧,都什么年头了,还要靠军功累积,真的要靠军功累积的话,我刘大刀砍的人头,早就都能当云骑都尉了!”

“闭紧你的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麻贵脸色不悦,刘大刀一看麻贵的脸色不对,马上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全程一个劲儿的只吃酒喝菜,再也不说别的话了。

李守心也看出来了,相比于麻贵,刘大刀此人反倒直白的很,应该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趁着上菜的机会,他小声的将刘大刀叫了出来,非常认真的对他说道:

“我跟你家大人十分的投缘,你不必怀疑我的初衷,不怕你见笑,我也正打算去杀虎口做买卖,正愁没有一个靠山,你直说吧,我该找谁才能让你家大人能够往上提升一级?”

刘大刀歪头看了一眼麻贵,见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才小声附耳过来,压低声音讲:

“现在杀虎口,说话顶用的,其实并不是马总兵!

马总兵还得看那人的脸色,此人是监军太监,我听说好像是老太监陈洪的人,姓张,叫张玉,此人最是贪财。

马总兵就是孝敬了他一千两银子,才捞到总兵这个位置,眼下还空缺着副总兵,那姓张的阉人竟然开价八百两,八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李掌柜你当真舍得吗?”

李守心心里早就乐了,搞了半天还是自家人,恐怕这银子还会省下,岂不是举手之劳?

对于现在的他讲,想要将麻贵提升到副总兵,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可他脸上却故作难色,满脸肉痛的讲:

“八百两银子这么多啊,啧啧啧,你别看我有这么多的货物,这么多的骆驼,这都是替人家别人卖啊,骆驼也不是我的,这些货物我只占着三成的股,来回这么一趟,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刘大刀一听这话,意兴阑珊的说道:

“即使这样的话就当我没说,也是,八百两银子呢,那可不是纸,那是钱呐!”

说着话就叹起气来,李守心看在眼里,假装痛下决心,狠狠一跺脚,对他说道:

“这样吧,我现在马上命人回去,把家里的三间铺面,全盘出去,卖的银子,怎么着也够个五六百两,我在与别人借三百两,说什么,也要帮到你家大人!”

刘大刀没想到峰回路转,马上笑逐颜开,“这样吧,我现在就跟我家大人讲明你的意思!”

刘大刀开心的像一个孩子一般,很快就回去跟麻贵讲,果然过不了片刻,那麻贵连忙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问他:

“李掌柜,按说我们也是初见,你却要帮我这么大一个忙,不是我多心,我就想多问一句,你到底图什么啊?

八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这事儿办成,我也只不过是副职,大事儿还是马总兵说了算,恐怕帮不到你什么啊?

再说了,我麻贵无功不受禄,你不讲个一二三,我是不会接受的!”

麻贵这番话说的让他击节赞叹,等于是讲了两层意思,一来是自己不拒绝他的好意,二来也存着几分防人之心,没有利益条件交换的情形下,是决计不会接受的!

这要是换做一般人,恐怕是想也不想就接受了,麻贵能够在利益面前,忍耐住,冷静思考,光凭这一点,不知要比刘大刀要强多少倍,至少人家用脑子。

巨大的利益面前,想要做到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世人都会动心,关键就在于是否能够冷静思考,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一点,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已经是人才了。

对付麻贵就不能像对刘大刀那么直白了,得把实情讲的入情入理,才能够让对方相信,他沉思片刻,一脸认真地对其讲道:

“我刚才已经说了,以后我将要在杀虎口做生意……”

“慢,我没听错吧,杀虎口历来是塞外苦寒之地,不敢说天天打仗,也差不多了。

俺答人隔三差五便来骚扰,搞不好便被打破城门攻进来,烧杀劫掠一番,就好比这一次,俺答人连破了杀虎口,雁门关两个关口,这一带,早已是满目疮痍,你却要在这儿做买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要走私到关外?

那样的话我可恕难从命,这个忙我不但帮不上,我是绝对不允许你卖给他们什么铁器一类的,到时候他们改制成刀剑,向我们杀过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肥了我自己,苦我的弟兄们,要是这样的话,我喝那些喝兵血的官老爷们有什么两样?

我看,还是算了,我说呢,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说着话,麻贵便要招呼自己的弟兄要走,这一下轮到李守心急了,思来想去,干脆对其实话实说道:

“大人且留步,我是要卖给俺答人货物,但却不是走私,而且过不了两个月,朝廷就会允许互市交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两边才刚刚打过仗,怎么会这么快就会讲和还要做买卖?”

麻贵一脸决绝的说道

“大人,你们是不是在前几天,就在杀虎口外,接受了一队蒙古人的请降,其中还有一个女子,其身份贵不可言,据说是俺答的三公主,因为其内部已经发生了分裂,逃难过来的,我说的对与不对?”

李守心说的这件事,正是引发隆庆和议的导火索,也正是因为有人质在手,双方起初只是人质交换,大明这边将要回叛逃的汉人赵全一干人,同时作为交换,大明将礼送俺答三公主回去,并且册封俺答头领。

这本来是极为机密的军事机密,不可能被外人知道的,麻贵大吃一惊:

“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守心笑着指了指停在门外的驼队,说道:

“实话对你说吧,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要是没有半点风声的话,我怎么可能押着这么多的货物,千里迢迢来到杀虎口,你就接受了我的好意吧,说句难听话,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以后你我紧密合作,互相依靠,共同发财,共同进步,岂不美哉?

再说了你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妥,我大可以找别人,我只给你半炷香的考虑时间,行,还是不行,给句痛快话!”

此时的麻贵彻底陷入了犹疑,最后还是在刘大刀的催促下,坚决的点了点头,

“只要你帮我把事办成,将来在杀虎口,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替你把事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