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形势越发结为紧密的一体,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再说倪文俊、陈友谅这里,自从他们于至正十五年一月拿下沔阳,因受元军在高邮城下惨败的影响,一时间各路豪杰闻风而至,连一向胆小怕事的倪文俊的胞弟倪文郁也觍着脸来投奔哥哥。倪文俊愤于兄弟的不争气,只是让他做了一个掌管仓库的小官。

陈友谅本就有数万旧部分散于沔阳、岳州一带,他的号令一出,便再次召集起胡廷瑞等人,不过这些旧部暂时都被分散到倪文俊各部去了,以免他生疑。

到三月时,倪文俊、陈友谅部便已有了十万之众,张定边乘势建议陈友谅道:“我部必先取武昌、汉阳,一举捣毁湖广元军的腹心,湖广这盘棋才能彻底活起来。而要使拿下武昌、汉阳多几分把握,就当先取荆州,控御武昌上游,一面阻断上游援敌,一面以高屋建瓴之势威慑下游!这也是我们早先的盘算,可惜前两年未能实现。如今我等皆是水军,行动便利,元军反应不及,必定会被我等各个击破!”

陈友谅把这个意思转达给了倪文俊,倪氏欣然采纳,到了五月间,荆州便被顺利拿下。部队稍事休整后,又立即浩浩****南下武昌、汉阳,将两城团团包围起来,至七月间终于成功将其攻克。此时倪文俊、陈友谅部已达二十万众,从巢湖出来的赵普胜一行人溯江而上,正好赶上围攻武昌之役,他当即被倪文俊任命为前军将军。

待拿下武昌、汉阳后,倪文俊有意以汉阳为都城,于是他召集陈友谅等人,吩咐道:“本帅想要去襄阳一带接上位来居汉阳,为了壮我军威,也为了控御汉江上游,本帅想先率军拿下襄阳,以作为给上位的见面礼!此次本帅亲往恭迎上位,友谅可代本帅留守汉阳!”

此时陈友谅已经成为倪文俊的心腹重臣,他悄声建议道:“上位待人虽宽厚,却寡学无才,大帅可自为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岂不是再好不过?”这是他给倪文俊的设计,其实也是为他自己做好的设计。

倪文俊诡谲一笑,道:“还是友谅知我心!本帅正是此意。”

几天后,倪文俊便率领着大军北上襄阳,陈友谅一时闲来无事,便打起了达氏的主意。他心知如今达氏虽是倪文俊的爱妾,但她并未生育,倪文俊也猎艳不已,一个达氏在性情粗鲁的倪大帅眼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在他陈友谅眼中,倒有些特别的意味!

陈友谅本已与达氏暗通款曲,只不过她的胆子太小,没有什么实际的举动。有一次宴会时,陈友谅便壮着胆子悄悄地在达氏屁股上轻轻捏了一把,见达氏只是脸颊绯红却毫不声张,陈友谅由此越发明白了她的心意。

待倪文俊一走,达氏便声言要去位于武昌洪山南麓的宝通禅寺进香,所以打招呼给陈友谅要他派兵护送。陈友谅会心一笑,欣然派兵前往,他自己则在前一晚就悄悄地潜藏到了寺里。

宝通禅寺历来是皇家寺院,在各个朝代都得到了皇家的维护和保养,寺院建筑规模宏大、气度非凡,明显有着皇家气派。因为受到战乱的影响,此时的宝通禅寺略微显得有些破败,但该寺闻名遐迩的“万斤钟”依然是镇寺之宝。这座钟钟身高大、造型古朴,四周有“皇帝万岁,重臣千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铭文,其字体典雅、清晰,令观览者顿生膜拜之感!

幽幽古寺,如如佛心,初临宝刹的达氏不禁心生虔诚之意。闻听绵绵不绝的诵经声,顿生身世之叹的她不觉泪下,甚至有了一种欲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冲动。可是待冲动过后,近在眼前的希冀又重新袭上心头,于是在进香时,她祈祷道:“愿佛祖保佑弟子成为皇贵妃吧,到时弟子定然为佛祖重塑金身!”

在香雾缭绕中游览一番禅寺后,用过午膳,达氏便在住持的安排下到一处独门小院里休息。略有预感的达氏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打发到了屋外,然后带着一丝紧张和希冀闭上了房门!就在房门要完全闭上之际,她轻启朱唇吩咐丫鬟道:“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那声音分明有些颤抖。

达氏进了屋子,仔细看了看,四下无人,她不免觉得有些失落。可正当她略为宽衣准备午休之际,突然一个黑影蹿了出来,受惊的她刚要大叫,身子已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同时嘴巴也被人紧紧捂住!

只听那人温柔地小声说道:“好姐姐,是我,别叫!”

达氏一听是陈友谅,便安静了下来,心底老悬着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陈友谅放开了她的嘴,可转而用两条健壮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闭了眼陶醉地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嘴里还念叨着:“吓着了吧,这辈子就让我陈某人给姐姐当牛做马,好不好!”

惊魂甫定的达氏喜在心里,却立即回头娇喘着嗔怒道:“你做事都是这么莽撞的吗?真吓死了人家,你还给哪个当牛做马去!快松开,你抱得人家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陈友谅忙笑嘻嘻地松开了手,转到正面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来。但见其两弯似蹙非蹙的罥烟眉,大大的眼睛如一泓秋水般明晶含情,她的鼻翼略尖、鼻孔显小,嘴唇是浅红色的,肤色莹白,再加一头乌云般的长发。这娇美而丰满的体态,立即令陈友谅想起了“姿质丰艳,含章秀出”的杨贵妃来,确乎是:红颜呈素、蛾眉不画、唇不施朱、发不加泽,质素纯皓、粉黛不加,减一分太短、增一分太长,不朱面若花、不粉肌如霜,风情绰约、肌不留手……

陈友谅忍不住赞叹道:“从前都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你,如今这样细细端详,真个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达氏娇羞地一扭头,避开了陈友谅灼热的目光,轻启朱唇道:“你们男人惯会这些花言巧语,到头来不过是见了新人,忘了旧人!”

“那好办,姐姐现在就把我的心挖出来,你若喜欢,随身带着就是了!”说着,他一手扯开自己胸口的衣衫,一手抓起达氏的手就要往里面放。

“哎呀,你说得多瘆人!”达氏一面试图收回自己的手,一面又娇笑道,“罢了罢了,这都是我们女人的命啊,谁叫我们生是女儿身呢!‘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那我被姐姐勾得魂不守舍也都是命了!姐姐有所不知,自从那日宴会上见过了姐姐,我这每天夜里都无法入眠,实在是太想念好姐姐你了,所以患了一身的相思病,也消瘦了不少,不信姐姐可以仔细看看!”陈友谅说着就往达氏身上凑,让她细细端详自己。

由于多日大战武昌、汉阳,陈友谅确实面目有些苍白劳瘁,那达氏不太懂这些,居然就半信了他的话,调笑道:“着实是瘦了些,不过啊,这是你自找的!”

“如今可算有了亲近姐姐的机会,姐姐快好好给我治治吧!”说着,陈友谅就要亲吻她。

因为根本抗拒不了他的意志和力量,本已有心委身的达氏只得顺从了他,任由他摆布……陈友谅顺势就要宽衣解带,却被如梦方醒的她一把拦住,道:“此是佛门净地,不可造次,你要是有胆量,晚上就去我那里吧,丫鬟们我都已经**好了,保管无事!”倪文俊心思不细腻,不太留意一些琐事,也为着安抚她,所以仍由达氏从家里带来的那些丫鬟服侍她。

陈友谅闻听此言,当即发起狠来,道:“世上还有叫我陈友谅怕的事和怕的人吗?就算是那倪蛮子撞破我等的好事,我便一剑刺死他算了,从此我们就长长远远在一起!”

“你先别吹,看你的真本事!”达氏笑道。

“我的本事如何,晚上就叫姐姐你好好领教领教!”陈友谅坏笑道。

达氏当即羞得再次脸红起来,轻轻地打骂他道:“你就作死吧!明日里就烂了你的嘴!”

因为已经晓得陈友谅的身手不凡,所以达氏内心的畏惧减去了不少。两人又靠在**缱绻了好一会儿,说了些个人身世遭际的话,最后陈友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达氏,让她先行离开了。

眼见众人都离开以后,陈友谅这才走出了小院,乘着夜色从另一条小路悄悄下了山。

倪文俊一家所居住的正是原湖广行省左丞相府,陈友谅摸得门清,而且汉阳城里的一应卫戍事宜也都是他安排的。

入夜之后,因为宵禁,四处都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一排排巡逻的士兵走过。陈友谅分外难挨,便急匆匆地换了一身夜行衣偷偷溜进了倪府,瞅准了挂着红灯笼的那座小朱楼,飞快攀缘了进去。

发现陈友谅溜了进来,达氏打趣道:“说好二更的,你怎么一更就来了,人家还没有熏香沐浴呢!”

陈友谅上前贪婪地搂住她道:“还熏什么香,沐什么浴,原本已经香得人家魂儿都丢了!”

陈友谅不由分说便与达氏亲热起来,弄得她叫苦不迭。待两人猖狂过第一回后,因尚是初秋天气,汉阳夜间依然很热,达氏点上了一支上好的驱蚊香,烛光朦胧的粉红帐里,两人便**身子如胶似漆地躺卧在了一起。

达氏越发爱上了陈友谅,不免有点放纵起来,她调笑道:“那个倪蛮子,一身的鱼腥味,都快把我给熏死了!他长得没你英俊,这没的说,可这**的功夫,也比你差那么多。你又这么解风情、善知音,我的好哥哥,你是咋生的呢?”

陈友谅闻听此言心里乐开了花,忙捏着达氏的脸蛋儿道:“不瞒你说,我老子也是渔家子,好在他老人家没把这个鱼腥味传给我!至于说我的功夫嘛,都是张定边老兄点化的,他老兄教我呼吸吐纳之术,令我武功大进!这**的功夫嘛,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哈哈!”

“快老实交代,你都糟蹋过多少良家女子?”达氏突然掐住陈友谅的脖子笑问道。

陈友谅被掐得咳嗽不止,忙道:“我的好姐姐,天地良心,你就差人去我家里悄悄打听了,除了应酬时吃几杯花酒,我陈某人何曾勾搭过良家女子?我至今可连个妾室都没有!”

达氏一时手松开来,疑问道:“对啊,你跟个偷腥的猫儿一样,如此色胆包天,怎么就没个妾室呢?是不是你家娘子是一只母老虎?”

“我娘子可不是母老虎,她性情最温顺了!”陈友谅忙坐了起来,跪向达氏道,“好姐姐,你就信了我吧!我陈某人平生只愿娶一位绝世佳人,然后与她海誓山盟、永结同心,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那是何等快意!如今可巧碰上了阿娇你,我陈友谅江山美人的所欲,可不就美满了?”他这话也半是实话,他一直没有纳妾固然一方面是由于大业未成而担心家里闹腾,何况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始终未有满意的人选。

“如何为证呢?”达氏想最后确认一下他的心意。

陈友谅便走下床去,抄起一把剪刀剪掉了自己的一绺鬓发,把它交给她,道:“我的心你不敢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头发也如我的性命,如今交给你吧!”

达氏晓得这个道理,也听说过曹操割发代首的故事,心下自然感动不已,便与陈友谅再度缠绵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睛里多了几点泪花。

这番云雨结束后,达氏又问陈友谅:“你今后如何打算?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又如何打算?”

陈友谅握紧了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自来相术先生都说我有帝王之相,难道我还会亏待你吗?如今先委屈你跟着倪蛮子,等我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了,定然一脚踢开了他!”

“哈哈,我小时候,有一位算命很准的先生,说我是皇贵妃的命,看来果真就要应在你身上了!”闻听此言,达氏不禁笑道,忽而她又有些黯然神伤,“若是好梦成真,我这辈子也就无求了,只愿能把我那因战乱失散的家人都找到……”

陈友谅轻轻地爱抚了一下她的柔肩,道:“如此再好不过了,找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既救了倪蛮子的命,也助他成就了大业,如今他对我是信任有加,不过你也要适时帮我吹吹枕边风,要他多加仰赖于我!更要紧的是,你要帮我多多留心他的动向,别叫他给我设了套!”

“嗯!”达氏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为了防备他生疑,你也要多多贿赂他的那几个姘头,大家都帮你说好话,才显不出我来!”

陈友谅心里一震,便搂紧了她道:“你可真是个冰雪聪明的绝代佳人!往后如果倪蛮子不在你这里,你就挂出红灯笼来!我也不会常来的,就一个月来上三四回吧,如何?”

达氏分明已经爱上了他,当即嗔怒道:“你们都要忙于出征,咱们眼下注定了会聚少离多,凡你有空,我又方便,你抓住了机会,就尽管来好了,我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大可放心!”其实她心底还是有些胆怯,想要陈友谅在身边多些安全感。

达氏揉搓着陈友谅的胸脯央求着,陈友谅不免笑道:“来得这样频繁,一旦被那倪蛮子撞破,终归有些让他面子上过不去!万一他真的动怒,便是我结果了他,那我等的大业必要受莫大损失,你想成皇贵妃的时日,恐怕也要拖延个三五年了!”

“我不管,不管!人家就要你常来嘛,人家的才艺你还没怎么见识呢!如果咱们能够长相厮守,这个皇贵妃,我阿娇不做也罢!”达氏发着嗲道。

陈友谅怜香惜玉的心思被大大触发,只好满心满意地答应下来,两人的欢情愈深,越发无所顾忌起来,于是又**了好几回,到四更时分才餍足地睡了过去。鸡叫过后,达氏的贴身丫鬟便来敲门示意,陈友谅不得不起身离开。回到家后,他一直睡到午后才起身。

张定边上午几次来求见,陈友谅的下人都推说他身体不适。此时张定边已经起疑,及至下午见到陈友谅本人后,他一望其神色,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于是忍不住叮嘱道:“四兄,别怪我多嘴,而今可不是沉溺**之时,小心误了大事!”

陈友谅嘿嘿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定边兄,小弟这次是初犯,下次留意便是!”

从此以后,只要不出征,陈友谅还是坚持每个月去达氏那里三四次,一来他是怕过于频繁而被倪文俊发觉,二来是大业未成,还是要多听取一下张定边等人的良言。不过作为补偿,陈友谅费尽辛苦地找到了她在战乱中失散的家人,悄悄安置起来,也算给了她很大的慰藉。

倪文俊自从成为丞相以来,越发骄奢**逸、不可一世,在收纳了众多妾室后,也很少到达氏这里来了。独守空房的达氏拿陈友谅无法,只得希望他早早将倪文俊取而代之,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见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