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位爷爷的神情几分严肃。

赵浮生本想几句话搪塞过去。

但又不想骗眼前的长者,毕竟那感觉就像欺骗爷爷一般。

由此想了一番,他还是叹了声:“老爷爷,我说了您千万别怕……”

“她,其实是我收留的一只妖。”

“因为被我同门师兄骗了感情,还打碎了妖脊,才沦落被其他妖物欺负!”

“由此我便一直把她留在这里,好避免她受到更多欺辱和伤害。”

“但您放心,她现在还被封印,伤不了人。”

张奕丰目光却稍,被封印和脊骨断碎,都是出自灵闾的手法!

于是重复了一声:“同门师兄?”

赵浮生点头。

“她没说具体是谁,但应是我们六峰了不得的师兄。”

张奕丰目光一顿。

必是了不得!

若不然,怎能打碎一上古大妖的妖脊?

“老头子我知道了。”

“如今天下大乱,人妖早已不分,我家亲戚还有和妖族做生意的呢。”

“有些妖比人还好,老头子自是不怕的,你且放心。”

赵浮生一笑。

如今对岸药田已种起,初具规模。

也交由柴家一家子进行生产炼药。

第一阶段药容错率高,基本有相应药材就可。

由此只要收了药田,按照比例放入炉内,稍稍注意火候即可。

故已然有第一阶丹药开始批量销出。

妖族尝到丹药甜头,便无需人丹,自然少了杀人之心。

故多数的已然有时间和人族百姓有更多的商贸往来!

这也算是一件无心插柳的好事吧。

“行,不好就好。那您先歇着,我去帮忙准备柴火。”

“好,去吧。”

张奕丰面色慈笑。

可当赵浮生离屋,目光顿时冷沉而下!

“来一趟!”

“别让人发现!”

他一声心神传音,没多久的王保昌便迅速飞回。

自后屋而入。

抱拳,跪地!

“老祖!”

张奕丰食指一摁。

轰。

骤然可怖的威压瞬间倾覆!

哇……

王保昌猛喷一口腥甜,跪倒在地!

“赵师弟说的,确……确有其事。”

“是丹药殿的首徒范探春,范师兄!”

“但他是殿主的侄孙,一直都受到族爷的庇护,没人敢管这件事。”

“您虽对我有过嘱咐,但您常是一年、两年内都浸**在妖界周游!”

“只为寻那秦师兄的残魄!”

“弟子为自保,不敢开罪范师兄和殿主,才会有所隐瞒。”

张奕丰冷哼一声。

“你是想着能多一条路子,多捞些蝇头小利吧。”

王保昌不否认。

“老祖!”

“若不如此,您隐瞒宗门而出行的诸多经费,如何出?”

张奕丰瞳孔稍松。

叹了声,这其实也是他为何找王保昌的因由。

毕竟找那徒孙,一直以来也是他的执念。

这执念,宗门上下并不认可。

也违背灵闾宗规祖训!

呼。

抬手间,空间恢复寻常。

仿佛只是飘过一阵清风!

“罢了。”

“去把人叫来吧。”

“就说我老头子今日赋闲,请他好好吃顿饭。”

“这般的钱,以后不能挣!”

王保昌擦去嘴边血丝,忙拱手!

“是!”

接着踉踉跄跄翻出窗外,御剑离去。

彼时,张奕丰则也兀自叹了口气。

手里头稍稍握紧那枚乳白凝脂般丹药。

“玉华琼露丸。”

“听闻可调转生死之气,造化生机,聚亡灵,凝三魂七魄!”

“乃天门内的仙者,才能调丹炼成。”

“虽不知六峰这小孩如何能获取此药方,还可凝炼成此药,但老头子我终究欠他一人情!”

“哪日若真寻得云栖残魂,让复归肉身,那便是救命之恩……”

“就当替那不成才的徒孙,先还了吧。”

他自顾自地嘀咕着。

顾不上自己已然叹了好几声。

……

不多时八仙桌上已摆上了碗筷。

油脂饱满的玄鳞鳜鱼已然被炖煮开,十字改刀后的鱼身,喷开绽着鲜滑软糯的鲜肉。

升腾的热气,更氤氲着浓郁的灵气。

入鼻子甜丝,香冽与鲜到一番极致!

鳜鱼主菜旁还有炒胗、参鸡汤、蟹胥等……

锅里也闷着莼菜鲜鱼羹。

当然,也少不了最重要之物——酒。

是王保昌特在丹药殿时购置的药酒。

浓郁,沁香。

也是宗门中,唯一可以饮用的酒。

这已然是赵浮生近日来,所能见吃到最好的菜肴了。

“就像爷爷特地给来给我做的一般。”

赵浮生兀自小声嘀咕,笑了笑。

但就在动筷准备大快朵颐之际……

噔噔噔。

“老……老爷子,我来了。”

年轻带着些许书卷气的男人声音,自门口传来。

张奕丰看了眼王保昌,后者点头。。

“小友。”

“是我儿子儿时故友来看我了。”

“可否请他也入屋歇坐,添双碗筷?”

张奕丰问了声。

赵浮生欲点头,云瑶却一把拉了胳膊,直摇头!

她手指攥的紧紧的!

“不方便!”

“没做那般多的饭,屋外候着吧!”

她的声音也颤抖着,和往日完全不同!

赵浮生目光沉了下。

屋外之人,内气磅礴如海!

那筑基期的气场。

浓浓的药汤味儿。

更让赵浮生大概猜到了身份!

云瑶虽没说过薄情男子是谁,但其实并不难猜!

非看山、巡山、守山弟子。

便只护峰弟子统共十一人。

其中四位坤修。

七位乾修中有三位师兄已步入了金丹期。

那可需要和宋师姐一样,绝大部分时间修为!

多是断绝情爱的!

剩余四位,三位长期下山执行外派任务以庇佑供奉灵闾之地。

仅剩一位,也是最后一个入筑基期的殿主嫡传首徒。

还是个关系户。

便也无需多猜!

一时间,他轻扶住云瑶的手掌,拳头却是稍紧。

欺男霸女之事,他向来憎恶!

尤其他还记得曾经的亲姐姐所遭之事,那是爷爷的痛,也是他一生之痛!

“没事儿的。”

“不够,我的那份让给他!”

“让他进吧!”

嗡!

他手一时摁在腰间剑鞘。

即便对方乃筑基大能修士,十个他都不足以对付,但……他还是想周旋!

哪怕爷爷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张奕丰却是目光几分泛动。

像,太像了!

曾经最喜欢的徒孙秦云栖,不也是那般怒发冲冠为红颜吗?

而他那时是支持的。

大道亦可修,但人若与道一般无情,人生还有何意义?修为长生有何意义?

匡扶正义者,心中当有义!

“多谢小友,多有麻烦!”

“范家儿郎,你进来吧。”

张奕丰轻摁之间,威压骤然扭动着空间!

一旁的王保昌筷子都跟着嗡嗡打哆嗦了!

“这,这是要杀人……”

吱嘎。

门推了开。

却见屋外立着一油头白脸的修士躬身。

“爷!”

一身青色道袍,长身修立,风度翩翩。

尤其那张俊俏的脸,像是抹了油般锃亮!

而在赵浮生身旁的云瑶,已然颤抖像抖筛子一般!

“来。”

张奕丰喊了声,朝着身旁座位点了点。

范探春走了来,抬眸间撇了一眼云瑶,细长的目光霎时沉了沉!

“原来是你这妖孽!”

“怪我上回心慈手软,还留你这条贱命了!”

他嘀咕着,竟狠咬着牙。

云瑶听着浑身一颤,五指又狠攥几分……

指甲入肉,已嵌出了些许血来!

满桌的浓香味下多了一缕腥气!

“你……”

赵浮生手托剑柄。

剑意凝华的湛蓝下,隐约着来自遥远古神的透骨森寒!

“呵,这都欺负上门了?”

他冷声嘀咕。

身旁哆嗦的云瑶,和旧时村里,阿姐最后捂着身子,浑身是血的模样重叠着……

范探春也若那日小巷中所见恶霸!

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