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如火,在西天的地平线上静静地燃烧。冬青树上的绿叶被涂成了金黄色,如茵的草地像染上了胭脂,青翠中透着淡淡的红晕。郑莉挽着父亲郑重的胳膊,在环城公园的林荫道上散步。
几天之间,郑重便苍老了许多,干枯泛黄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额上的皱纹深了也长了,蓄满了悒郁,延伸着忧虑和不安。他慢慢移动的脚步已有了些踉跄,微微弓下的腰身显出疲惫的沧桑之态。
尽管如此,郑莉仍感到父亲比前两日要好多了,无论是气色神态还是谈吐的语调都明显地有了改善。虽然谈不上轻松愉快,但已不再那么压抑和绝望。
“小莉,你不用再陪我了。现在公安部门已经做了结论,是人为的破坏,我的责任也就不会那么严重,最多也就是判个缓刑轻刑。”郑重平视着前方,缓声对郑莉说道。
郑莉从事的就是律师职业,明白父亲的话不错。但本来就婚姻不美满的她,现在已是心如止水,最大的愿望就是陪伴孤苦失意的老父亲,让他幸福快乐地走完最后一段人生的路。她紧了紧父亲的胳膊,低声道:“爸,您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离开您!”
“你应该去看看淮生。”郑重双眼微眯,“在这件事上,不能怪他。竞争是人的天性,必然是残酷的,兄弟相残,夫妻反目的事在商战里常有发生。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我改变不了,但我可以置身于局外。名利欲望是一切悲剧的根源,我不扮演角色总可以吧?”郑莉咬着嘴唇,恨声道,“乔小龙和吴淮生,此生此世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他们!”
郑重侧过脸来,睁大眼睛看着女儿,“淮生出事了你知道吗?”
郑莉一惊:“出了什么事?”
“昨天夜里,有人暗算他,居然还是登堂入室。”郑重的目光意味深长,“矿难事件已经有了结论,是有人蓄意制造的大案。你想想,罪魁祸首能会是谁?而在目前公安部门全力查证的情况下,谁又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要置淮生于死地?”他说着语气变得恳切,“在这种时候,你应该坚定不移地和淮生站在一起,助他一臂之力,他毕竟是你的丈夫。”
郑莉的耳边嗡嗡作响,心乱成了一团麻。父亲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是乔小龙对吴淮生动了杀机。在孙凤珍的安葬仪式上,乔小龙已经说出了让人悚然心惊的话,明白无误地宣告要找吴淮生算账。如此看来,夜潜玫瑰园别墅的杀手如父亲推测的那样,极有可能是乔小龙派去的。面对他们兄弟的相互残杀,她是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了。她必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虽然她无法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和怨恨,但她应该能让他们意识到这其中的复杂诡谲,放下屠刀,深刻地反省。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吴淮生是她的丈夫,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因为乔小龙对父亲造成的伤害而割舍对他深深的爱。想到这里,她对郑重默默地点了点头。
郑重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他边踽踽前行边自语般道:“我这把老骨头你放心,塌不了架,什么样的磨难都经受过,大风大浪也走过来了。其实二十多年前,我在唐河已经死过一回了,没有什么值得我再去孜孜以求。但你们的路还长,应该珍视啊!”
晚霞已化作天地相接处的一抹黛青,天色渐渐变暗,夜幕正悄悄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