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机场。

迷蒙的细雨浸濡着浓浓的夜色,使得候机大厅门前的灯光愈加显得朦胧。一阵轰鸣在机场上空响起,一架巨大的空中客车闪烁着刺目的指示灯盘旋落地。

一位身穿黑色西服,鼻梁上架着墨镜,手里提着一个黑色旅行箱的年轻人随着人流从出口处走出。他步履稳健,神态从容,虽然戴着墨镜,但仍能从那半露的脸上看得出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他径直走到出租车停靠处,背对着灯光摘下墨镜,上车后才对司机轻声说:“去玫瑰园!”

玫瑰园是淮海最有名的别墅小区,位于市郊小黄山脚下。这里聚居着外商和港台地区来淮海投资的老板们,被市民戏称为“租界”。

出租车司机以为遇到了大款,在发动车子的同时,甩出一句:“到玫瑰园一百元,不还价。”

黑衣人的声音依然很轻:“6767667,这个号码你不陌生吧?”

司机当然清楚这是监督出租车的举报电话,不敢再吭声了,挂挡、踩油门,车子皮带轮发出一声尖啸,忽地蹿了出去。司机示威似的用力摁下里程计算器,咕哝着说:“大晚上,还下着雨,候这趟班机快个把小时了!”言下之意,自己是吃了大亏。

黑衣人板着脸,并不理睬他。

司机本来想多绕两个圈子,想想这人对淮海并不陌生,又从倒车镜里看到他的脸阴沉着,便赶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此出租车很快便到了玫瑰园,在门口的栏杆前停了下来。

保安从警卫亭里走出。黑衣人摇下车窗,递给保安一个类似通行证的卡片,栏杆升了起来。

出租车在一幢小楼前停住,黑衣人递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司机找钱给他,他把那些碎票子推了回去。司机大喜,连声说:“真人不露相,您肯定还能发大财!”话没说完,黑衣人已下了车,向楼门大步走去。

出租车司机喜洋洋地哼着小曲,轻打方向盘,疾驰而去。

黑衣人在楼门前站住,摁了几下密码传唤铃,门锁“吧嗒”一声开了。他推门走进大厅,轻轻放下旅行箱,也不开灯,摸黑登向楼上。

会客室里一团漆黑,黑衣人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下。旁边卧室的门轻响一声,一个人影闪了出来。那人抬手摁亮了壁灯,灯光照出了他的面孔,正是朱永生。黑衣人忙用双手遮住脸,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低声吼:“不要开灯!快,关上!”

朱永生赶紧把灯关了。

房间里久久地沉默着,只有二人一高一低的喘息声清晰可闻。朱永生终于憋不住了,咳了两声后问道:“才下飞机吧?”

黑衣人没有答话。

朱永生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是不是先洗个澡,弄点儿饭吃?”

“你不能在淮海待了。”黑衣人终于闷声闷气地开了腔。

黑暗中的朱永生肯定是怔了一下。这从他说话的语调里就能听得出来:“咦,怎么了?你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吗?”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已经危险了!”黑衣人干巴巴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你的意思是……”朱永生嗓子微微打着战。

“离开淮海。”黑衣人一字一顿。

“现在?”

“对,立刻!”

茶几上响起一下清脆的“叮咚”声。

朱永生连忙摸到沙发旁坐下。

黑衣人声音低沉:“这是珠海市郊香港公务员度假村的房门钥匙,具体地址和房号我已经写在了纸上。你到了那儿后绝不能随便外出,会有人照顾你的生活和安全。”

朱永生伸手抓起钥匙和钥匙下的一张纸。

“你可以走了。”黑衣人下逐客令。

朱永生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转过头道:“我们怎么联系?”

“不准你用任何方式跟我联络,需要你的时候我会通知的。”

朱永生酸酸地丢下一句“你要多保重”后,便大步出了房间,向楼下跑去。他那“咚咚”的脚步声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特别响亮。

黑衣人这才仰倚在沙发背上,长长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