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时鸢的眼神朝她看来。

芳若立即劝道:“大小姐,九千岁嗜杀成性,他手底下的冤魂能挤满阎王殿。”

“奴婢即使没读过书,也知道这种奸佞宦官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沐泽连忙应和:“芳若嬷嬷说得对,我也不赞同。他不是你的良人,霍小将军才配得上你。”

沈时鸢差点没被他们逗笑了。

“你凭什么认为霍将军会看上我?凭将军府的地位,还是凭你的厚脸皮!”

她的声音不怒自威,沈沐泽原本滔滔不绝的话一下就停了。

“姐姐……我、我也是为了你着想。”

沈沐泽见她那双沉寂的眼,把头低下来,低声道:“若是爹娘泉下有知,他们也不会答应你嫁给九千岁。”

芳若嬷嬷也在附和着:“是呀大小姐,奴婢真的是为你考虑未来。”

沈时鸢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个时候总是有一股无力感深深萦绕在她心里。

这个家里没有人理解她。

他们都在做着认为“对她好”的事规训她。

若是她有一丝反抗就会拿“我是为你好”的话来堵,仿佛做错事的人是她一眼。

沈时鸢想起梦境中的她——一样的无力,一样的不被理解,根本无力反抗。

梦里她嫁入承安侯府,操持侯府大小事宜,最终被熊熊烈火烧死……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季封宴,在这个世上,只有他才能理解自己。

她跟他看似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骨子里极为相似。

只是她尚且被封建礼教限制,而他已然随心所欲。

可现在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会重蹈覆辙!

“看来——是我将你们养的太好,才让你们不分尊卑!”

沈时鸢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九千岁也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

她走到芳若面前居高临下睨着:“本郡主与千岁爷的婚事是圣上赐婚,嬷嬷要是不满,大可找圣上禀明此事。”

她可以容忍身边的人蠢钝,因为沈时鸢知道芳若嬷嬷的忠心。

但她容忍不了芳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对自己的决策!

“奴婢……”芳若望着沈时鸢,一时哑口无言。

她转头看着沈沐泽,语气夹杂冷意:“你那么喜欢霍小将军,为何你不自己追随他?要将你姐姐跟货物一样丢出去?”

见他不语,沈时鸢继续道:“若我说我的小姐妹很喜欢你,我希望你们在一起,你会去娶她吗?”

“既然你自己都做不到,以后就别拿这话来说我!”

沈时鸢盯着他,一字一句盯着他:“哼——九千岁有句话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太溺爱你了,才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沈沐泽,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时鸢知道若不给他们立下规矩,往后出了事,她保不下他们。

季封宴说的对,在京中想办成事得让别人怕你,才能敬你。

她费尽一切才让矿场重回将军府名下,手里又握着盐场。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将军府的利益最大化。

她不能让身边的人拖她后腿!

*

一月后

将军府的院子里抬入满满一箱的账册。

“回禀瑞宁郡主,这些是盐场的这些年的册目,傅贵妃特地让小人将这些交到您手上。”

沈时鸢翻开手里的账册,她跟账本打交道多年,这些账册从账面上看不出问题。

傅贵妃的手脚做的很干净。

“瑞宁郡主若无异议,小的这就告辞。”

一直佝偻着腰的老人家,说话时脸上的胡子跟着抖动,眼神虽然含着笑,可笑意深不见底。

洪三正要告退,沈时鸢伸手让他停住:“洪掌柜何必走的这么快,本郡主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

这一个月里,沈时鸢被嘉德帝封为瑞宁的事传遍京城,长公主的贺礼更是如流水一般赏赐给将军府。

相对应,京中之人都知道沈时鸢要嫁给权宦九千岁。

沈时鸢不想知道众人心里在想什么,但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每天来将军府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尤其凌家的人来的最多。

为此,沈时鸢特地将将军府修缮一番,以尽地主之谊。

“郡主有哪些地方不明白,小的一定全力为郡主分忧。”洪三谦卑着回应。

沈时鸢笑着翻开账册,指出其中一页:“洪掌柜,这页似乎有不妥。”

洪三脸色未变,态度依旧谦卑:“郡主,这些账册小人全部整理过,绝不会出现一丝纰漏。”

她笑笑不说话,继续翻看这账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也不让洪三坐下。

洪三的忍耐力惊人,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耐心等着沈时鸢翻看账册,时不时回答她的问题。

“洪掌柜真是好耐心。”

沈时鸢意味不明地轻笑着。

洪三跟她梦境里的性格一模一样,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但她心里清楚,洪三不是傅贵妃的人。

原因嘛……

“大小姐,你的小狗狗来了。”

燕梁继续穿着他那身略显粗犷的麻布衣裳,腰间的匕首显得更为醒目。

他大咧咧进来,嘴角勾起一抹邪性的笑。

“不——现在您是郡主。”他做了个夸张的行礼动作:“小的给郡主请安。”

面对他的无礼,沈时鸢翻着账册的手都没有动过。

燕梁这个动作在她意料之中,更何况她是特地让燕梁来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洪三转过头瞥见燕梁的脸如遭雷劈一般。

“梁儿……你、你怎么在这里?”

燕梁奇怪道:“老东西,你认得我。你的口气跟我死去的爹一样,真让人恶心!”

沈时鸢垂眸。

强行把唇角勾起的笑压下去。

分明是和谐的父子相认场面,但眼下跟她想的有些出入。

“洪掌柜,我知道傅贵妃一直用家人的安危威胁你为她做事。”

沈时鸢指了指燕梁:“是我保下他,才让他和乡亲们免于矿洞塌陷。才能让你们父子有相见的一天。”

在梦境中,矿洞塌陷后燕梁带着矿工们闹事。

侯府派出洪三让他们父子对峙,至于谈了什么,沈时鸢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结局——燕梁惨死,洪三也被侯府卸磨杀驴。

沈时鸢端起茶盏,这辈子她得扳倒侯府,需靠这两位相助。

至于为何不靠季封宴——自然是因为,她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