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清楚知道季封宴只会帮她解决侯府带来的问题。

但他不会为了自己彻底解决侯府。

因为——侯府里有他最为看重的人在。

故而,即使她成了千岁王妃,沈时鸢依旧不能全身心信赖季封宴。

“郡主将我儿带来这里,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洪三叹口气,恭敬地把腰弯下。

他知道今天是难逃一死,与其跟上位者殊死一搏,不如为儿子博一个前程。

燕梁很是不解:“老东西,谁是你儿子?我爹早就死了。”

他把眼神移向沈时鸢:“郡主,你这是玩的哪出?”

沈时鸢轻咳几声。

还真是个小狗脑袋,脑子里装不了一点事。

在一旁的芳若立即将燕梁请出去。

“郡主做事你还不放心?先跟老奴出去,等郡主的事谈好,你就明白了。”

自从上次的训斥后,芳若嬷嬷自知惹了大小姐不开心。

这一个月来她本分守在沈时鸢身边,该她做的一件不落,不该她问的,一个字不谈,不敢越雷池半步。

“郡主,老奴知道你想查出盐场账册的问题。”

洪三将袖袍里的账册递给她:“这本才是真的账册,老奴已经撰写一份,原样在傅贵妃那处。”

沈时鸢细细翻看着,只需一眼她就明白这才是真的账册。

上面的进货出货跟‘曲流觞’的进账对得上。

她的‘曲流觞’可是盐场最大的顾客之一。

方才给洪三指的几页,上面记载的条例是她经手的,可跟‘曲流觞’的账目对不上,在这个账本上对上了。

“老奴什么都给郡主交代了。”

洪三跪地伏在地上,那双混浊的眼里满是泪水:“我贱命一条绝不沾染郡主的手,只求您保全我儿。”

沈时鸢翻看着账册不说话。

见状,洪三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蓦地往脖子上划。

“等等——”

沈时鸢不紧不慢地喊住他:“洪掌柜何必如此心急。”

“求郡主开恩……”洪三抹着泪,将匕首抵在脖子上。

她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洪三毕竟从商多年,骨子里就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在她面前表现得无谓生死,实际上那双眼睛时刻盯着她的动向。

见他抵在脖子上的匕首颤抖着,沈时鸢才笑出声。

“洪掌柜放心,只要你忠心,本郡主不会亏待你的。”

洪三哂笑着,她继续道:“本郡主若是想害你,何必让你们父子团聚呢?”

她指了指窗外站在银杏树下的燕梁:“你为燕梁做的一切,本郡主都知道。”

洪三是傅家的家生奴,为了补贴家用,洪三在燕梁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傅贵妃进宫帮她管理盐场。

可燕梁不知道这一切,他一直以为父亲抛弃母亲和他,所以随母姓叫燕梁。

这些年来洪三一直生活在侯府和傅贵妃的监视下,他只能把赚来的钱都寄到侯府,希望由侯府转交给燕梁。

但直至燕梁死前,他都没有收到这二十多年来的钱。

沈时鸢定眼看着洪三:“你的卖身契,我会向侯府讨回来。事成之后,你跟燕梁毁乡下享受天伦之乐。”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可在洪三听来却是振聋发聩。

洪三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只有一条路——做主子的狗,永世不得翻身。

为了这张卖身契,哪怕是虚幻的梦,他也愿意跟着沈时鸢干!

“谢郡主!”洪三俯下身谢恩。

待洪三出去,倏然外面传来燕梁的怒吼。

“滚!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

说完,燕梁发疯一般离开,只留洪三在原地叹息。

沈时鸢收回目光,多给这只小狗狗一点思考的时间。

她继续翻看着盐场账册。

这些年傅贵妃私吞了不少银子,少说一百万两白银。

沈时鸢不禁咂舌。

她一个深宫妇人,最多不过靠银子来笼络人心争夺圣恩,她哪里能花这么多银子?把银子拿来烧着玩吗!

承安侯府没在其中获取,她可不信。

不过——

沈时鸢将账册合上,从今以后矿场和盐场都是将军府的。

从前承安侯府在京中做大,如今这风水轮流转,怎么着也该轮到将军府了!

现在就差矿场的账册,唐氏还想拖延时间。

沈时鸢怎么不会如她所愿的?

有的是办法撬开唐氏这老蚌的壳!

蓦地,一股熟悉的红廖香萦绕在她鼻尖。

她一转头,果然那个骚包至极的人坐在八仙椅上,翘首以盼看着她。

“瑞宁郡主怎么这样看着本座?”季封宴虽是笑着,可沈时鸢知道这是他不满的征兆。

“瞧着你好看。”

沈时鸢不与他争辩,分出心思跟他调笑几声。

自从嘉德帝为他们定下婚期,季封宴来将军府的次数越来越多,动作也是愈加放肆!

原先还怕被沈沐泽撞见,自从上次之后,她索性也不拦着。

这一月里,她都已经快习惯身边有这只千年妖孽的存在。

“是吗?”季封宴哼唧几声:“这些时日,本座教你那个蠢弟弟兵法,这张脸被风吹日晒。”

“没了美貌,本座怕是得不到瑞宁郡主的偏爱了。”

沈时鸢闻言嗤笑着。

能说出这话,说明这只妖孽还能哄。

拿出‘生肌膏’亲自为他涂。

湿热的指尖轻抚上他那张精致的脸,目光掠过他长长的睫毛,沉溺在他波光缱绻的眸里。

两人默默无言,只是彼此专注着彼此眼中的人。

季封宴含住她的指尖,轻轻啃噬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沈时鸢一低头,鼻尖满是馥郁的红廖花香。

“哼……”

季封宴原本的声音就如焦尾拨弦一般悦耳,此刻蓦地多了几分沙哑。

这声音在沈时鸢听来多了几分**。

在他的注视下,沈时鸢——一把推开他。

“还请千岁爷忍耐。”她笑着:“在你欠我的信还没给之前,请自重。”

而季封宴听了她这话,敛了敛衣袖,那双眼里熟悉的诡谲又回来了。

沈时鸢垂眸。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再适合不过他们。

“本座想听瑞宁郡主解释,你为何要用洪三,他是傅贵妃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