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质学研究早期,构成地壳的物质,就可以勘查的来说,被认为可以归为三个显著的类别:第一类包括那些不仅支撑着其它岩石,而且是作为其它岩石来源的岩石,因此叫作“首要的;”第二类包括首要岩石的碎片或变形物质构成的岩石,所以叫作“次要的;”第三类包括由第一类和第二类岩石的残片和碎石组成的岩石和泥土沉积,所以叫作“再次的。”这种分类在某种程度上总是不确定的;最近已经被更复杂的体系取代,这种体系建立在包含各沉降物中化石的特征、以及岩石产地的环境之上,通过这种分类它们相对的年代得到了更精确的认定。然而,尽管原来的粗略分类对科学研究来说用途寥寥,却是建立在某种范围广阔和明显的现象之上,对大众的思维来讲更为清楚。在这一方式上,它仍然是有用的,我认为应该允许它保持自己的地位,可以作为对更精致和权威的体系认知的敲门砖[58]。
因为事实上,观赏大山的人在走进任何大山时,在观看时稍微动点脑子,走过的路面几乎总会在他的头脑中形成三大类,首先是他即将离开的平原或山谷的路面,它是由沙子、泥土和碾压成的石头以及各种各样的混合土组成;一有机会,——在河岸上或铁路线的两侧,——稍微仔细地观察一下,他就会发现摆在河床中的是与现代的沙坝或海滩上的材料完全相同的材料,而且好像是由我们周围每天都在发生作用的自然规律生成的,在山区的外围,他也许会发现相当多的高地是由那些松散的沙子铺成;但是当他进一步往山里走的时候,不久会发现那儿的山脉是由某种更硬的物质构成,完全配得上岩石这个名字,自我维护着生动的形式,刚开始看起来它的硬度和外形应该是由现在已不起作用的自然规律造成的。他可以很容易解释挂在低地道路上的斜坡,或使低地牧场变得肥沃的黑土沉淀的本质,并描述它们的分布情况;但他却无法清晰地想象出德比郡和约克郡的石灰岩山是怎样变成坚硬的白色物质的,又是怎样变成洞穴遍布的峭壁的。而且,如果他仔细察看那些更高贵岩石的物质构成,十有八九会发现它们都是由很细的石灰粉尘,或结构紧密的沙粒构成;也将乐于尽可能或完全有可能接受这样的观点,认为这些岩石是在很深的湖泊和古老的海洋底部通过缓慢沉积形成,又在今天仍然起作用的自然规律下慢慢变硬。
但是当他进一步走进山区的深处时,他发现自己周围的岩石呈现出一种更幽暗、更威严的景象,它们的色泽变黑了,它们的轮廓更加无拘无束;然而先前这种岩石仅仅出现在路边草皮中狭窄的岩架里,或者以白色的岩壁和奇异宝塔的样式,从小溪上的灌木丛中一闪而过,现在它们到处以严肃和爆裂的大块挺立着,实际上柔和地与有暗影的色彩达成了奇异的和谐,但又以它们坚定的精神占据着整个场景[59];在实际高度上完全有可能伸展成一块块的高地,傲视着中等高度的岩石,它们对风景地的每一个较小的特征都同样有着较大的影响。
当旅行者继续向前去仔细观察构成这些较高贵山脉的材料时,他也会发现内部结构的一种彻底变化。它们不再是由纤细的沙粒和尘土构成——那种尘土的每一个颗粒都与其他任何一个一样大,而且整块岩石仅仅依赖它们的紧密统一来获得硬度;但是它们现在是由几种显著不同的物质组成的,视觉上彼此不同;不是挤压的,而是结晶成一个整块,——结晶成比那种尘土般的石灰的结合还要完美的统一体,但仍然没有使它们几种不同的本质混合在一起。这样一种岩石是刚刚碎裂而成的,带有斑点状、颗粒状和几乎所有各例中都有的闪光外表;它要求比石灰岩和砂岩更硬的东西才能打碎它;但是当完全打碎以后,则很容易分离出构成它的各种不同物质,而且能查看它们各自不同的颗粒和结晶;可以发现其中每一类型都有不同的硬度,和不同的色度,不同的形式特征,以及不同的化学构成。
但是这种考察不能够使观察者理解它们的构成或聚合的方法,至少不能使用他现在他身边现有的任何程序;他将立刻被迫承认某种奇异的和威力巨大的过程曾发生在这种岩石身上,它不同于他目前所认知的任何过程[60]。
现在,尽管这三种不同的岩石实际上都确实经常通过不可见的过渡形式彼此交叉,尽管它们独特的一面永远是它们相对年代的严格标记,但是它们的特征大部分界定方式,会给普通的观察者留下强烈的印象;而且它们的年代大部分也是通过它们的硬度,和结晶情况来近似地表示出来的。实际上有时确实会发生柔软和污秽的泥土混入岩石的现象,就像阿伯丁花岗岩,过渡微妙以至于无法确定分界点[61],而且阿伯丁花岗岩那样的岩石,比某些砂岩和石灰岩岩床的形成要晚的情况也会非常频繁地发生,尽管有着这样一些不确定性和例外,我相信除非劳心费力地从头脑中去除岩石和泥土分成三大类的观念留下的自然印象,它在智力一般的观察者思想中,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一块地盘;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会发现自己会把柔软、松散的泥沙放在同一个类属中,把灰暗、结构紧密、性质相同的物质构成的坚硬岩石放在另一类属中;把晶体闪光的和不同物质构成、最坚硬的岩石放在又一个类属中,这样做了以后,他仍会发现除了某些容易接受的例外,这三种类属的岩石在他所考察的每一个地区都属于不同的年代;最柔软也是最年轻的,坚硬同种的是比较老的,而结晶的是最老的;最后他也许会发现,如果他拒绝想象中所定义的三种类属,拒绝用古老的再次、次要和首要这样的名称来命名三类岩石的话,虽然是尊重了现代地质科学的复杂性和准确性,却会有一点点不方便。
然而不管怎样,很明显这些岩石的不同特征都意图教我们一课,这是我们不能逃避的。首先我们必须观察完全没有威力和丧失了所有美的状态,这种状态表现在那种一块块或一粒粒泥土完全彼此独立的土层中,特别是在所有的鹅卵石都被磨成一个形状的沙砾中:其次要观察那些原子构成尽管都是同一种类的,却彼此影响和吸引的岩石所拥有的较大程度的耐久性、威力和美;最后要观察几种原子的形状、特征、功能彼此不同的岩石的最高形式和最高尚的美;但它们又被某种净化它们的,如火或洗礼的过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几乎不言自明的是,这些自然的锤炼似乎旨在告诉我们那些作为政治科学的伟大真理,彼此分割的摩擦力,彼此约束的影响力,彼此融合和认同的痛苦,都可以从几列山脉演变到今天的面貌的过程中找到精确的象征[62];即使我们无法了解那些过程,它们目前的外貌本身似乎也不失为人类的各种状况的象征:首先完全没有管理导致威力的丧失;其次尽管团结会带来一定程度威力,但仍然不能达到很好的成果或结果,原因在于等级和个性的过分近似和功能的混乱;最后兄弟情谊和力量的完美状态在于每个角色都分工明确,个性完美,能够在适当的岗位上发挥自己的作用。
然而,我在这儿保留首要的、次要的、再次的岩石这些名称,并不是故意跟主流的地质学家唱对台戏,但是我希望读者能够把这三种分类的概念记清楚,所以我请求他允许我使用这些没有理论性、也不会引起激烈反对的名称。我们将把坚硬的和(通常是)中性的岩块叫作结晶岩,因为它们几乎总是呈现出一种结晶的面貌[63],那些不太硬的物质看起来结构紧密、本质相同,我们把它们叫作黏着的岩石,对那些散乱的岩石碎片我们将使用它们的通称,洪积岩。
所有这些物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或多或少是易碎的或可溶解的。实际上有一种材料广泛存在于大多数岩石的构成中,即粉状石英,它比铁硬,即使这种作为它们力量的主要源泉的材料,受到突然的打击也会破碎;它在大块的岩石中跟比较软的物质结合在一起,所以时间和气候的暴力或化学作用肯定会对它们的聚集物产生某种毁灭性的影响。有些变软、崩溃掉了,其它的一点一点分裂成有棱角的碎片或石板片;但所有的岩石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产生风化;在每一座山脉中要解决问题似乎都是,在这种腐烂的条件下,峭壁和山峰却会越升越高、并形成壮丽的形式,尽管并不是永恒不变的,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却总可以保持有效的稳定性和总体的安全性。
很明显绝对恒定和绝对安全都绝不是神的意图。神选择钢或坚石,抑或选择花岗岩或石灰岩来建造山脉,一样轻而易举[64];但很清楚的是,这并不是神要讨论的问题;山的构造必须是可摧毁和脆弱的、可以在小溪的温柔闪光中解体的、会在霜冻的轻微刺激下发抖的、会因为自身物质难以察觉的腐蚀而枯萎的;然而山又会在这么多毁灭的条件下在人的眼前保持一种壮丽和雄伟,我们会毫无困难地发现山的这种天生脆弱性所蕴含的仁慈的缘由。它们好像有三层原因,首要的是,依据上一章解释过方式,山脉不断给平原提供土壤,而且也为人类的建筑和雕塑工作提供一种材料,这种材料软到可以加工、又硬到足以保存下来。其次某种意义的危险总是与最陡峭的形式相关联,因此也增加了它们的崇高美。第三,在观察时间给这些山的构造带来的形式变化时,可以向人类的思维打开一个让它永远感兴趣的主题,因此为了理解这些不同的物质破碎的方式,为了再现风景画中至关重要的形式,以及所有它们的品质对为人类服务所做的微妙调整,我应当按照它们的顺序对它们做一些观察,不会对矿物学亦步亦趋描绘出很多细节,而是带着足够的耐心,以便下面我能够非常清楚地解释与物质的这些特殊性有关的现象[65]。
第一:结晶体岩石。——上面说过,最硬的岩石通常会展现一种结晶的面貌。我意指一种闪光的颗粒状的外貌,有一点像刚刚折断的长条形糖块的粗糙样子。
但是这种样子也可能存在于由同一种柔软的物质构成的岩石,比如雕刻用的大理石,刚刚打成的碎片放在一个糖盆里,凭肉眼看不出它跟真糖的区别。这样的岩石是真正的结晶体结构。但是我希望用“结晶体”这个术语所指的那组岩石的数量是有限的,不仅是颗粒状和闪光的,而且总是由至少两种,通常是三到四种物质组成的,以小颗粒或晶体的形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根据晶体的大小和它们色彩的变化,或多或少会让岩石带上一种斑点或杂色的样子,凡是用做硬的用途和伟大目的的岩石,都是这样构成的,这是一条自然规律,这里好像有两种不同的天生原因。
首先这些结晶的岩石正如我们上面讲过的,通常是最古老和位置最高的,其它各种各样的土壤正是从这些岩石延伸而来的:因此它们被创造成一种保护的形式,在发现它们的地方,可以开挖出各种各样的为人类和其它生物服务的宝藏,勃朗峰的大理石是由四种物质组成的结晶体岩石;这四种物质包含了几乎所有种类的砂岩和泥土中的元素,还包括钾碱、氧化镁以及铁和锰这两种金属,哪里只要有这样一小块岩石,它就能产生一定数量的上述物质,需要这种物质的动植物就能维持健康。
第二个原因似乎是,这样构成的岩石比其它岩石在形式上呈现更多有趣的花样;而且因为它们长期在高山上暴露在外,它们总是随时准备尽可能展示自己的趣味性和美丽。
我们必须把这些结晶的和有斑点的岩石再分成两大类,按照它们内部叫作云母的一种物质的颗粒的排列情况。不是每一种岩石里都有云母;然而一但云母出现,通常总是大量的、而且会成为岩石特征的显著来源。它的色彩多变,有白、棕、绿、红和黑色;在外观上,从闪光的岩片到黑色的小颗粒不一而足,这些颗粒在放大镜下,甚至可以看出是由更小的石板组成的,就像极薄的玻璃碎片;但是因为与玻璃有着巨大的差异,不论大小,这种石板不容易在横向上折断,它是有弹性的,能弯成很大弧度的曲线;只要用刀在边上挤压,就会分成任意多更薄的石片,随着厚度的减小,变得越来越弯曲和富有弹性,然后再分裂成更细的东西;只要使用的工具足够锋利,就可以无限制地分下去。
现在当这些结晶体或颗粒(如图3中的黑点和线所示),像a中那样四散分布,这一点那一点散布在石头中的其它材料之中,有时在它们的正面,有时在它们的侧面,——它们使岩石呈现一种颗粒分布不均的外观和结构,以至于它在任何方向上都很容易粉碎;但是如果这些结晶体都以一种方式排列,像b那样形成平行线,它们就会使岩石呈现条纹或板岩状的外观,它就很有可能沿着它们的排列方向破碎,自己分裂成薄片,依据其中的云母数量的不同、分裂的情况也不同。在图4这个例子中,从布拉文山上采集的一块岩石,结晶特别少,包围它们的材料非常硬,以至于这块石头在锤子的敲击下,像一块燧石一样,分裂地很不规则;但是云母片是在更大的等级和场合上影响破裂的,正如我们在下面将看见的那样,即山脉的顶峰上的悬崖的独特形式[66]。
云母贫乏的、云母分布不规则的、或者完全没有云母的岩石,我将把它们叫作紧凑的结晶体。云母分布规则的岩石我将把它们叫作板岩结晶体。
第一:结构紧凑的结晶体。——在这一类属下包括大群的花岗岩、黑花岗岩和斑岩,——所有包含以下特征的岩石:——
A. 色彩的变化。——它们由不同物质构成的方式使它们必然或多或少带有各种色彩的斑点和杂色;通常或有一种占主导地位的基色,上面散布着其它许多次要的色彩,主要呈现为银灰色的色调,温暖但柔和的红色或紫色。现在这里包含着一个中间山脉美得非常不可思议的条件。其它放置在低处山脉中的岩石,从各种小的植被中获得表面的颜色;但这些高的和暴露的岩石可能在很多地方都是荒芜的;而且它们所呈现的荒凉形式使它们常常表现为新破裂的外观,以至于使它们未受过任何锤炼的单纯的颜色,直接映入人们的视线。因此这种色彩天生将不会是纯粹的或单调的,而是复合的——就像所有美丽的色彩都是复合的一样——是许多色彩混合构成的,不是说这些岩石有着诱人的美丽有什么目的;它们被制造出来组成庄严和荒凉的风景;在这些色彩中也没有安排什么精致的花样。这种美丽原本可能与它们的力量和恐怖的表现不一致,不过它是留给低级功能的大理石和其它岩石。然而它们的色彩是严肃和完美的;在很多情况下,非常接近十四世纪手稿的基色,通过交错着色画成的那种色彩,特别计算了色彩的距离效果;大部分地方稍微带有一点暖色调,以便能够全面吸收太阳光的红色和橙色,这种暖色几乎总会在远处得到闪亮橙色的辅助,它源于铁的分解,尽管数量很小,通常总是岩石中间一种主要的元素,橙色自身在长期暴露的岩石表面构成了不均等的脉络和斑点,或多或少让岩石变得有点暗;一种非常小的地衣,如此的微小,以至于看起来几乎像黑色的漆点,金黄色的地衣(Lichen geographicus)与岩石形成一定的对照,并使岩石的色彩变暖,在更远处使最高的花岗岩的灰白色彩变得更柔和。当这种岩石表面被移到四五英里远,透过平静的空气在温暖的光线下观察,橙色变成了赤褐色,根据光线的强弱或多或少接近纯粹的红色:但是地衣的黑色变成了纯粹的黑蓝色;它们结合的产物是那种特殊的红紫色,具有阿尔卑斯山上部岩石的显著特征。大多数看过查莫尼河谷的旅行者,都会形成一种很强的印象,认为悬崖上部的岩石是红色的。但是它们毫无例外都是一种白灰色,那是铁、地衣和光线共同作用产生和凸显的色调。
我从来都没有机会研究这些色彩对斑岩岩石的影响;但是那种岩石内部物质的美丽使它成为各个时代建筑家最喜爱的材料之一,并用在他们最昂贵的作品中。并非所有的斑岩都是紫色的;也有绿色和白色的斑岩,正如也有黄色和白色的玫瑰一样;正如人们对玫瑰的第一印象总是红色的一样。紫色总是倾向于赤褐色[67]而不是蓝色,上面带有柔和的灰色或白色小斑。这种有斑的特征是所有结晶岩石的共同特征,使它们在艺术中适合于宏伟壮丽的工程;它不适合于精致的雕刻;而且它们的第二个共同特征与它们的第一个特征产生的结果完全一致。
这第二个特征是坚硬,而不是脆硬,就象玻璃和燧石的硬度,受到打击的时候会突然向最不可预测的方向碎裂;但是较大的硬度在破裂前将能承受许多次打击,当其最后破碎时,好像也会以一种严肃的和若有所思的方式破碎;而不是以恶意的、无用的、和不规则的方式,会沿着它想要的方向和打击力所指引的方向——向那个方向,而且仅仅向着那儿。受到比它的承受力大的打击的燧石,立刻就会四分五裂,飞出大量的碎片,每一片都带着裂缝。但是一块花岗岩好像是在非常严肃思索着:“如果这些人决心将我分成两片,我绝不会将自己分成三片。我将尽可能好和尽可能长时间地保持自己的完整;如果我最终必须化作灰尘,那也将是缓慢的和光荣的;而不是气急败坏的。”在让岩石为人类服务方面,这种特征的重要性,不管怎样夸大都不过分:岩石要为人类所用,首先必须是坚硬的,否则它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就会被压得粉碎,如果除了这种硬度以外,它确是像玻璃一样脆弱,它也只能用来建一些粗糙的工程,就像肯特郡的城墙上的燧石那样。但是我们不可能按照我们所需要的精确尺寸从采石场采得一块花岗石;没有火药,没有其它的设备,仅仅带着几根小铁钎、一把凿子和一把大锤,也不能轻轻松松采下石头。仅仅通过在表面上沿着他希望分开岩石的地方,打一排几英寸深、三四英寸宽的眼,然后在每个洞里插入铁钎,沿着那排洞不断地、轻轻地、反复地敲打,一个单身采石工只能采下十五到二十英尺长的一块岩石。花岗石最后会沿着那条线齐整整地裂开,采下后只需稍微凿一凿就可以得到一个光滑的表面。
然而这种采后凿平的工作相当乏味,因此那种在宽阔的岩石上是美丽的、在精致的表面上却是令人讨厌的、斑驳的色彩状况恰好吻合了可雕刻的状况,要把花岗石雕刻得精美,不仅比柔软的岩石更费力,而且外观上也不可能雕出某些细腻的形式。它不可能像大理石一样刮擦出轮廓线,它必须用力打,否则就碎不了;要用力打出一种精致的、可分辨的形式就把它打碎了,比如说据我说知,在花岗岩上刻不出来精美的手上分开的手指,要想把手指上面的哪怕最小的一块弄掉,不用力敲打不行;用力一敲打,手指就掉了,所以花岗岩的雕刻家被迫对自己进行限制,寻找某些本身能够表达某种形式的材料,他自然被迫把表面人物雕得简单一点,体形大一点,以便它们能够承受他的打击;这种简单化和大型化正好是充分表现花岗岩或斑岩色彩所必需的特征。因此我们被自然规律引导,几乎是被强迫去选择正确的艺术形式。如果花岗岩曾是白色、大理石曾是有斑点的(如果不是神为了人类的利益这样指定的话,它们为什么不可以是这样的呢?),埃及的巨大雕像看起来就会像白雪皑皑的悬崖一样令人沉闷,美第奇的维纳斯像看起来就会像某种精美的霜冻一样。
这些岩石的第三种普遍特征是它们可以分解成最纯的沙子和泥土。有些在气候的作用下,自然而又缓慢地分化;大多数只有在用机械碾成粉后才会分解;但是通过一两个过程还原的沙子和泥土都会因为纯而变得不平凡。这种泥土是制造瓷器可用的最细的和最好的;沙子通常是最纯白的,可以总是带着明亮的光泽。这一规律的结果是由岩石构成的风景最独特的一种纯。它不可能变得泥泞、腐臭和不健康。从中穿过的河流实际上是不透明的,带着搅动起来的花岗岩物质像乳酪一样白;但是它们的水在这种物质去除以后,既好又纯,它们的河岸既不泥泞也不险恶,而是充满了鹅卵石、坚硬和闪光的沙子。宁静的河流、泉水和湖泊总是清澈见底,拍打着花岗岩海岸的大海总是像无瑕的绿宝石一样纯洁。乡村的这种极度清纯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当地居民的性格真是一件奇异的事情。在有花岗岩的乡村几乎不可能建成一间绝对凄惨的村舍。尽管它可能粗糙,——无人过问、寒冷、充满了艰辛的一面,——但它永远不会是恶臭的;不管生活在那里的居民是多么的粗心、多么的懒惰,他们门口的水决不会停滞不流,他们脚下的土壤也不可能踩成烂泥一片,他们的篱笆墙上的木材不会腐烂,只要他们用心,他们绝不会弄脏脸和手;即使他们做得再糟,他们总还能感受到脚下的一片坚实地面,周围纯洁的空气,以及没有数年的凄惨遭遇不会毁坏的他们的住所的内在健康。而且,就我记忆所及,花岗岩乡村的居民总有一种力量和健康的性格,当然受到他们的其它生活阅历的影响,或多或少地有所减弱或改变,但是确定的是,这种性格仍然属于他们,显著区别于住在不那么纯洁的山区居民。
那么,这就是紧凑的结晶体的,从它们微小的或分离的岩块中可以看出的,主要特征。关于它们所呈现的独特形式,我们不久将不得不谈到;与此同时,带着这种关于它们的本质和物质的总体观念,我们接下来将用同样的视角,讨论邻近的一组,即板岩结晶体。[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