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裴崇越来越主动接近自己,纯昇无可奈何,必须要与他相隔一段日子才能相见。等这段日子过去,他就会忘却他心中对纯昇的那点疑惑,只有这样,纯昇才能摆正心思去帮助裴崇。
纯昇感染风寒已经小一月有余,裴崇自然起疑。
眼看着宫宴的日子越来越近,而他与自己的谋士都不曾见上一面,委实憋屈。
裴崇迫不得已,走向暖阁,想通过那条唯一的密道进入纯昇的房中。
纯昇正与陈彧在暖阁之中闲聊,面纱放在手边,露出面色微红的面容。
“裴滕最近有什么动向?”
陈彧摇头,“没有,他老实的很,自从上次中毒的事件之后,就没有任何行动。”
纯昇双眸露出担忧的神色,“他这是等到年关一过,再动手。”
陈彧坐在纯昇的对面,为纯昇斟茶,“他也是怕裴崇再追查下去,打压了他的人吧。毕竟中毒事件不了了之,他捡了大便宜。”
喝了口茶,纯昇的干咳才算停止,她正欲讲话,被陈彧制止,“姑娘,你还是少说话吧,这样拖着对身体无益,我还是请乌医师开个药方吧。”
纯昇摇头,回绝道,“等宫宴过去再说,裴崇这几日也很老实,竟都不来纯昇居,我怕是他要使什么计策让我出面。”
可纯昇也不晓得裴崇使什么计策,毕竟裴崇也不是省心的主。
陈彧原本平常的神色却忽然变得惊慌,他惶恐的盯着纯昇,纯昇也顿觉一样,屏气凝神,不再言语。她不会武功,不晓得陈彧听得什么,可她知道,陈彧这种表情,必然是有异样。
这里是纯昇居,不是别处。对外有崇王照看,谁又能如此大胆?
陈彧踮起脚尖,用轻功缓缓的朝暖阁的一面墙壁走去,霎时间暖阁中竟不见一丝声响。
纯昇并未回头,仔细的将放在桌面上的面纱遮好,上身端坐着,头微微偏过,看着陈彧的动作。
可最令纯昇担忧之处在于,陈彧并未朝门外走去,而是一步一步的靠近暖阁中暗道的那扇隐秘之门。
莫非裴崇在门对面?所以他这几日才并未到门口求见,而是直接走了暖阁的暗道。
陈彧靠近后猛地拉开门,果然看到镇定自若负手站在门前的裴崇。
未听到陈彧有什么动作,纯昇心下便晓得了来者何人。
纯昇收回眼神,微微寒笑,“若非殿下,纯昇竟要忘了这密道。”
裴崇虽立于暗道门前,却一步也未在向前走。他晓得纯昇的秉性,纯昇未说要见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强求。
可这么长的日子过去了,再严重的风寒也该好了。裴崇心中明镜,纯昇是在用借口搪塞自己,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事惹得她如此不快,竟都不愿再见自己。
纯昇坐直身子,幸好方才遮上了面纱,否则这么久的努力,皆付之东流。
她深吸一口气,再叹出来,及其无奈,“殿下,纯昇的风寒还没好……咳咳……”
裴崇急的上前一步,发觉不妥,又及时止住脚步,担忧的问陈彧道,“乌医师不是替她诊治过?怎么这么些日子不见好?”
原本裴崇是想亲自来看看纯昇是否真的仍在感染风寒,可今日所见,又打破了自己的心中的疑惑,纯昇的身体的确是有些虚弱,因感染风寒不愿见人,也说的过去。
纯昇开门见山,“殿下急着见纯昇,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崇心中也知晓他今日是见不到纯昇的面容了,只好看着她的背影,负手而立。陈彧瞧着让裴崇站着确有不妥,便拎了把椅子放在裴崇身后,裴崇点头,坐于椅子上。
裴崇边整理自己的衣角边问道,“本王是想,马上宫宴了,宫宴那日,本王想让你跟着去。”
陈彧冷哼一声,“殿下府中没有婢女吗?我们姑娘是谋士,在你身旁总要充当婢女。”
“陈彧!”纯昇厉声喝到,忽然又话锋一转,“说的不无道理。殿下又为何定要我去呢?”
裴崇看着同气连枝的主仆,无法辩解,深深皱眉,“也罢,你好生休息。”
“别……殿下既然来了,纯昇忽有一计,想说与殿下听听,看是否可行。”
裴崇已起来半个身子,听她这般说,又坐了回去,“讲。”
纯昇平静如水,看着自己面纱下的印花,“滕王殿下素爱美人,还不曾纳侧妃……”
“美人计?”裴崇毫不避讳。
“正是。”
“美人为何?”
“乌柏薇。”
裴崇以为会是素不相识的人,或自己的人,或纯昇的人,不料竟是避世的神医。
“她不是……”裴崇心中疑惑。乌柏薇明明是医者,怎么……也成了他们手下的棋子?
纯昇微微一笑,“殿下莫急,也是乌柏薇前一阵子来诊治时与我所说。她说,她心甘情愿的帮助我们。我也是才想出这样的计策,这么好的人,也抓紧用上才是。”
乌柏薇……棋子……
裴崇凝重的神情显得异常冰冷,“万一……到时她跟的不是裴滕,而是本王该怎么办?”
“那只算计策有误,到时还是殿下的人,殿下想怎么办便怎么办。”
裴崇沉思片刻,从鼻腔中恩出一声,算是赞同了她这个心血**的计划。
“即便如此,你也不打算亲眼去看着计划实施吗?”裴崇问道。
纯昇就好似心情没有任何的起伏一般,背对着他摇摇头,“不去。”
她到了也没解释为何就是不随他去宫宴。不愿去是纯昇的一个理由,不能与他太接近也是一个理由,如今她有了更重要的理由——亲手把乌柏薇推给裴滕,她不忍心看。
那日乌柏薇替纯昇诊治之后,便语重心长的同她讲起要帮助她。
纯昇也不明白乌柏薇为何要放着避世的好日子不过,转而来趟这趟浑水。
可当日乌柏薇那样坚定不移的神情,让纯昇知道她没在说笑,也不是心血**,她提起裴滕的眼眶里都泛起红血丝,让人触目惊心。
纯昇不知道也不愿多问,只能答应她,再暗中调查。
陈彧派人去查了几日,也没有个眉目,只查到乌柏薇有个妹妹,在几年前因为一些意外而逝世,什么意外,仍是不得而知。
纯昇想了许久,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乌柏薇这个唯一的亲人,怕是被裴滕糟蹋了。
这样一颗绝佳的棋子,摆在眼前不用,那便不是纯昇了。情谊归情谊,乌柏薇既然想做,自己便要成全她。
乌柏薇听得了纯昇这个计划,欣然点头接受。她没有任何异议,她只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的靠近仇人,而背后仍有这么多人与自己站在一起。
纯昇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仍是不忍,这……毕竟也算自己在医药上的恩师,就被自己这样推出去。
“你要明白,裴滕知道你是我认识的人,一开始不会对你放下任何戒备,你在滕王府,不会好过的。”
“我明白。”乌柏薇郑重点头,“我不会坏事。”
纯昇握住她的手,心里期盼着她能够后悔,“明日就是宫宴了,节目已经排上去,再不后悔就来不及了!”
无论纯昇怎么旁敲侧击的劝告,乌柏薇皆是坚定的摇头,“我不后悔。”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好似万丈深渊。
纯昇皱眉,不再看她,“那好,明日我也不在,崇王殿下会配合你的。”
乌柏薇问她,“你真的不去?”
“不去了。”纯昇的回答有些惆怅,却像一块大石头重重的打在人心上。
乌柏薇凝重的表情忽然轻松一笑。
纯昇问她,“你笑什么?”
乌柏薇好似看过她许多年一样,道,“你变了。”
“我哪变了?”她明知故问。
乌柏薇笑着颔首,看着她的双眸明丽动人,“若是从前,你定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推我出去,如今你倒安排的极佳。”
纯昇听了竟有想哭之感,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水,“哪里极佳?我把你推给禽兽。”
“听着!”乌柏薇攥着纯昇的手,“这都不要紧。我们若不将裴滕拉下来,到时老皇帝驾崩,生灵涂炭的是整个徵国的人。我们……都是在为民除害!”
说的有些大,可也是这么个道理。纯昇是个明事理的人,裴崇若不能是个明君,纯昇也不会辅佐裴崇。
纯昇的心中忽然没了底气,“我有些怕,怕一步走错,将你推向深渊。”
“从我见到裴滕的那一刻,我就跌在深渊里爬不出来了。”乌柏薇紧闭双眼,当年的事情她仍是历历在目,妹妹最后的叮嘱,和那个带着天下唯一玉佩的男人,就是裴滕!
乌柏薇走后,纯昇心痛的闭上双眼,她吩咐站在一旁的陈彧,“寻件喜庆的衣裳吧。”
“姑娘……”
“再去告知裴崇一声。”
“唉……是。”陈彧微微叹气,转身出去。装了许久的病,终究还是白费。
她放心不下,还是要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