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丞对商晏向来没有什么隐瞒的，“小桑从y国出差回来和家里吃完饭后，原本我和她一起飞鹏城去看望岳父岳母，但岳父岳母却忽然抵京，本来普通的家宴就变成了俩家人的交际。”

商晏看了姜了一眼眸色暗烁，对其中的门道也是再清楚不过。

原本只是姜家的家宴，姜了不去也无伤大雅，但以姜丞对季桑明面上的维护，肯定是要姜了回去的，但姜了不回去，姜丞也不可能真的同姜了生气，但鹏城季家，季桑的父母抵京参加家宴，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姜了对季桑的态度，谁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来一些，而姜了没有参加今晚的家宴，无论姜了有没有那个心思，都是对季桑以及季家人的不敬与无视。

姜丞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就算真与季桑同床异梦，人前也必然要顾全季桑的面子。

就连她也觉得姜了在这件事上理亏。

姜丞语气坚定，似有警告之意，“姜了，我不只一次同你说过，小桑是我的妻子，是你的亲嫂嫂，你平时怎么任性我都不管，但你必须给予小桑应有的尊重。”

商晏没帮姜了说话，因为姜了不尊重季桑，其实就是让姜丞陷入俩难境地。

酒气上头的姜了听着斥责也难免有些口不择言，“哥，你如此在意季桑在人前的尊重，不就是因为你能给她的只有这些，你不能给她——”爱。

“姜姜！”

后面的话姜了没能说出来就被商晏打断。

有些事是不宜被说破的，她深知这点正是姜丞心中最大的陈伤。

经商晏这么一提醒，姜了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说了什么。

商晏安抚着姜丞的情绪，“姜丞哥，我看季桑嫂嫂是不会同姜姜计较的。”

姜丞声音略沉，似乎并不能被这么轻易说服，“小桑性子大方，如你所说，她不会和姜姜计较，但我身为她的丈夫，却不能不为她计较，小桑嫁入姜家成为我的妻，孝敬长辈、疼爱小辈，不留余力辅助我，有关家人之事皆是亲力亲为，外头的面子和内头的里子都面面俱到，经年来无任何差错，她是一个优秀的子媳、妻子、长嫂，但她也是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为何到了我姜家就要受尽委屈，若我不能以相同的方式对待她，我就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不配为人夫！”

他的一番言论与这夜场的疯狂靡乱格格不入。

商晏听得心中一阵沉默。

她知道姜丞很好，却没想到姜丞能如此好。

即便姜丞不喜欢季桑，对季桑没有爱，但还是竭尽全力去维护她，给她最大的尊重，即便对季桑不敬的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妹，也没有偏袒的例外。

姜丞……真的是一个优秀的丈夫，如果可以打分，应该是满分。

可惜，这般好的人竟然困在了世家联姻的牢笼中。

她想，如果姜家没和季家联姻，而是让姜丞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在孩子都应该快上小学了。

姜丞，温柔、随和、宽容、大方、端正，没有世家子弟的桀骜不驯、横冲直撞，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都是知礼守理、高风亮节，从不会看不起和刻意为难任何人，拥有最正确的三观，明白世间的苦与悲。

有时候，她认为姜丞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这般好的一个人为何就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何要经受爱而不得的痛苦。

或许，婚姻就是上天为他关上的那扇窗。

姜丞很少在人前说这些话，商晏和姜了亦是第一次听。

他被迫放手和接受联姻的苦楚，姜了亲眼所见，再清楚不过。

或许就是因为见过姜丞妥协的痛苦，所以姜了才会每一次看到季桑都觉得她是罪魁祸首，即便深知是世家水深、姜季俩家的缘故，却也如此错下去。

姜了酒喝不进去了，只是不停抽着烟，猛吸一口时破天荒被呛到咳嗽。

商晏和姜了任由她去，没再劝她。

姜了想着她哥对自己的好，想起她哥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也有如此颓败模样，心下已然后悔今晚的决定。

其实她很清楚季桑没错，对于豪门千金来说，季桑是个很好的代表，季桑和她哥都是联姻悲剧的产物，为家族牺牲了自己，但她没有那么伟大，只会心疼她哥，不会去管季桑。

是受害者也是受益者。

一根烟抽完最后一口，搭出来的一截长烟灰也随之掉落在锃亮的地板。

姜了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低声说了一句，“下次不会了。”

姜了妥协了，因为那是她最亲爱的哥哥。

商晏没觉得意外，姜了本就是外冷内热之人，只是当姜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吃朝她投去目光，流转灯光下，折射出眼底刺眼的晶莹。

是方才被烟呛出的眼泪，还是浓墨霜雾的产物，可室内哪来的从天而降的霜雾。

姜丞和姜了那么耀眼的一对兄妹，最是统一战线，怎么可能会出现分道扬镳的事。

倏地，姜丞冷漠吐出一句，“既然家宴的事说清楚了，那就说说刚才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姜了惊叹于她哥的变脸速度，但比起家宴，剩下的这件事似乎显得更加棘手。

在这件事上，商晏没再帮着姜了，因为涉及到西门瀛。

难得的是姜了的大方承认，“小海棠是我命人找了许久的，就是找来给晏晏……交朋友的。”

这应该是姜想过的最蹩脚的理由。

“你是不是忘了晏晏和薄温言是因为什么离婚的！”

姜丞猛然一拍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姜了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绷紧脊背。

商晏倒是临危不乱，对于过去的事也不再耿耿于怀于自悲。

姜丞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敢直面开口。

姜了淡淡回答，“我没忘，我也不希望晏晏忘记，反倒我希望她一辈子记住，我找来小海棠就是想给晏晏提醒，切莫受骗，切莫再遭受一次伤害。”

商晏明白她什么意思，看向姜丞时，他的神情分明变得五味杂陈。

姜了微微俯身凑近盯着姜丞，“哥！说到这里，想必你也明白了，我相信这件事不仅我查到了，你也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