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了紧盯着西门瀛,西门瀛不可能不喝,他可以不给她面子,但不可能不给商晏面子。

西门瀛眼底波澜不惊,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姜了的挑衅而有半分的分裂,他的眉眼似有松动的痕迹。

那波兰蒸馏伏特加,被称为“生命之水”,酒精度数高达九十六度,比格林纳达朗姆酒都还要烈,口感辛辣,不适合直接饮用,一般都是用来作鸡尾酒基酒用的,姜了还足足倒了差不多三百毫升,摆明了就是要整西门瀛的。

商晏不想去指责姜了,也不想让高高在上的西门瀛受这等委屈。

于是在西门瀛伸出手的那一刻,先他一步端起那杯酒,径直就往嘴里灌了下去。

“阿晏!”

“晏晏!”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顿时在耳畔响了起来。

即便西门瀛以最快的速度抢下商晏手中的酒杯,到底来不及,酒杯已经见了底。

辛辣浓烈的酒精刺激着脆弱的咽喉和胃部,一杯高浓度洋酒下肚,商晏眼睛都红了,她忍不住咳了一下,原本白皙的面色便已开始泛着一抹异常的红润。

她用力用指甲掐着手心的肉,保持着理智与清醒。

“叫人送杯蜂蜜水来。”

西门瀛捧着商晏的脸,眉心已然拧成川字,凝重的神情仿佛天被捅出一个窟窿。

姜了急得都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再与西门瀛计较,连忙去吩咐人。

蜂蜜水送来的时候,商晏明显已经有了几分醉态。

西门瀛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将缓解的温热蜂蜜水给她喂下去。

他轻轻揉捏着商晏后颈处的酸筋,“有没有好一点?”

商晏强忍着,扯出一抹笑摆了摆手,“我没事。”

姜了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明明她是想整一下西门瀛,谁料商晏会冲出来挡酒,就像不久前姜丞在这里的时候一样,替她挡下了第二杯要泼在她脸上的酒。

西门瀛眼中泛着密密麻麻的心疼,声音都喑哑起来,“阿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波兰蒸馏伏特加的度数固然高,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

因为蜂蜜水及时的缓解,商晏的面色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胃部和咽喉的灼烧她没表现出来,她看着西门瀛,神色中充满了认真,“如果被刁难的是我,我相信你也会替我喝下这杯酒。”

西门瀛缄默不言,心脏却怦怦直跳。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付出,不知不觉早已是对彼此的双向奔赴。

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换过来女人保护男人那就是奇异怪谈?

他牵住商晏的手,神色决然,“走!我们回家!”

“站住!”

姜了出声阻止,她虽心疼商晏,内心也有愧疚,但她没有忘记她千方百计设这个局到底为了什么。

原本想让西门瀛因为冲动自乱阵脚、露出真面孔,没想到却直接增进了西门瀛和商晏之间的难舍难分。

西门瀛没动,并非畏惧姜了,而是他清楚姜了今晚是要闹一出戏的,否则就不会给他发短信让他来。

明知是个局,他还是来了。

商晏见西门瀛略微松动的情绪,忍不住开始维护,“姜姜,很晚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不行!今晚必须说清楚,否则我又要睡不着了。”姜了态度异常坚定,难得没有给商晏面子,“晏晏,难道你就不想问问他!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接就走到西门瀛面前,抬头正视他的眼睛,“贺京,宴杉是谁!”

虽然已经亲耳听商晏说过一遍,但这和西门瀛当着他们面主动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商晏忙去拉姜了的手,细眉紧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姜姜,你别再问了。”

姜了音量拔高几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能看着你再经历第二次伤害,难道你就不怕眼前的人会是第二个薄温言吗!”

西门瀛将商晏拉到身后,面无表情,“宴杉是我喜欢过的人。”

“你承认了?”姜了略有意外,没想到西门瀛承认得如此干脆,她还以为会费上一番功夫。

“对,我承认。”

看似平静从容的西门瀛,他的手背上紧绷跳跃的青筋都出来了。

他清楚关于宴杉这个他编造的谎言,不能这么下去,现在他能感受到商晏是信任他的,他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件事说清楚,这样他和商晏才能继续走下去,但得知商晏忘了当年绑架案一事后,他便失去了勇气。

谁会相信记忆中没有的人和事!

所以他打算一错再错,试图将编造的谎言扭转成过去。

姜了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西门瀛,“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晏晏,你接近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和商晏都是单身,一男一女,我接近她能有什么目的。”西门瀛音量不高,但格外认真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是!我是喜欢过别人,难道我就没有忘记过去,选择重新开始的权利吗!”

这是变相的表白吗?

便连姜了都有些懵了。

西门瀛的话清清楚楚地传进商晏的耳朵,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西门瀛,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这几个字犹如魔咒般一直盘旋缠绕在她的脑海,眼前忽然浮现那晚他们看完海底星空回来的路上,她问他为什么没把这个愿望留给宴杉,当时他的挣扎与沉默。

按照套路来说,后面应该就是西门瀛对商晏发自内心的表白。

但是没有发生,他不想让商晏以为他是为了应付姜了的刁难而做的这一切。

况且这个口子一旦撕开了,后面的就不会太难了。

他相信商晏会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愿不愿意承认。

西门瀛握住商晏的掌心,偏头看她,“阿晏,你相信我吗?”

商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像是只能被西门瀛牵着走,她并不想失态,咬咬牙勉强保持住最后一丝清醒,“我相信你。”

西门瀛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声线略重,“只要你相信我,那就够了!”

只要商晏肯信他,他就有抵御世界的勇气。

哪怕什么都没有,仅凭脑海中关于她的信念,他也能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