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覆城应该庆幸自己只是煽动媒体，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否则商晏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李覆城是方家的私生子，为了掩人耳目才记在李家名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纵使有方家和李家的势力，圈内的顶流人物都是看不上他的，就别提背后的议论。
何况方家也没有要让李覆城回来的意思，自然多的是肆无忌惮。
正因如此，李覆城的心理阴暗又乖戾。
私生子是上不了台面的，正如下水道的老鼠是见不得光的。
蓦地，只听嘎吱一声，车门把手就已经到了李覆城手中，他的眼下笼罩着淡淡的阴翳。
坐在驾驶室的特助深知自家少爷的脾气，偷偷看着后视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商晏小姐见解独到，我自愧不如。”李覆城跟没事人似的玩弄着手中卸下来的门把手，“今儿天这么冷，商晏小姐在外面许久定然是冷了，不如上车来，车内暖气很足，正好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商晏小姐喝个茶？”
商晏内心毫无波澜，风吹过来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说李覆城不懂隐忍吧面上倒没失控，懂隐忍吧当着她面把车门把手都给卸下来了，还是个难以控制自己的。
“谢谢覆城少爷的好意，我不冷，也不想喝茶。”
李覆城欣赏着手中锐利的车门把手，仿佛下一秒就会拿起敲你的脑袋，他喑哑的笑声中带着几分病态，挑眉，“商晏小姐是不想——还是不敢？”
他故意扬着悠长的语调，看着他眼底的腥红，商晏便知道这人和薄温言沈知书都是一类人，都是有病的。
商晏没说话，只是神情略有松动。
李覆城像是笃定了商晏不敢的笑着，看样子也并非什么真的与众不同。
本来以为都要听到商晏拒绝的话语，可下一秒商晏快速走到车门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而后关上车门，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冲着驾驶室抬了抬下巴，“开车。”
看着上一秒还站在外面现在就坐在身边的商晏，李覆城明显有些愣住，他没想到商晏真的会上车，跟他去喝茶。
是意料之外但又觉在情理之中，商家的大小姐，商老爷子亲自培养出来的，又怎会是胆小柔弱的泛泛之辈，其他人自然不能与之相较。
很少有人能堂而皇之再三再四的挑衅他，他不得不佩服商晏的勇气，阴郁的眸中有一抹欣赏的亮色。
良久的沉默，商晏偏头看他一眼，嘴角轻嘲，“怎么？覆城少爷刚刚说请我喝茶，这是想反悔了？”
李覆城难得勾唇一笑，将手中的车门把手丢出窗外，将车窗玻璃升上，对前面开车的人吩咐，“肖休，开车！”
奢华纯黑的揽胜驶离城中村项目工地，车后溅起阵阵轻薄的黄沙灰烬弥漫，像是没有出现过的离开，树欲静而风不止，昭示着此刻的不寻常。
不知怎的，商晏对驾驶室开车的特助来了兴趣，“你叫……萧修？”
李覆城看商晏对肖休来了兴趣，看看商晏，又看看肖休，阴翳的眼眸有几分意味深长。
肖休被吓得一激灵，忍不住咽着口水，“是的，商晏小姐。”
肖休跟在李覆城身边那么多年，既然能揣摩出他几分心思，肖休看得出李覆城对商晏是有些兴趣在头上的。
“哪个萧，那个休？”
“肖像的肖，休息的休。”
“……肖休……”商晏故意用慢语调搓捻着，像含糖细品似的，眸底故作流露出几分失望，“我还以为是修行的修。”
李覆城看着商晏对他的特助感兴趣，反倒是对他这个少爷有些疏离，先不论什么喜欢不喜欢，面子上难免有些过不去，“商晏小姐喜欢这个修字？”
商晏知道李覆城一定会问她，因为她在MIT的时候辅修过心理学。
她是故意在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去问肖休的名字，实则就是想试探李覆城的态度。
她和李覆城说破天就是点头之交，没往来，几乎连话都没说过，这次也是因为城中村的项目才联系在一起，自然应当步步留心。
她径直盯着前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李覆城，这在社交礼仪中是有些不尊重人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
李覆城也并非诗书不通的草包之人，“商晏小姐喜欢《离骚》？”
商晏弯唇，手指有意无意捏着骨节，“《离骚》字字泣泪、句句精心，可我偏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对其中‘修’字更是情有独钟。”
李覆城自胸腔发出的嗓音有一股彻骨的凉意，眸中阴暗，就算是笑，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沉郁阴翳的模样，手段精心且残忍。
“听闻商老领导博学多识，文武兼备，商晏小姐自然不乏有着和诗人一样高尚的情操，也只有像商晏小姐这样活在光下的才会去考虑利益之下的品性，我倒是偏爱‘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商晏小姐该不会觉得我俗气吧！”
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完全利己主义者，万事万物唯有自身最重，任何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眼中只有自己，哪怕是亲生父母和亲生骨肉，生死徘徊之际，也只会选择自己。
商晏觉得，李覆城最忌讳的应该就是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如今倒是明目张胆的提及一二，只有俩种可能，一是起了杀心，二是动了真情。
李覆城这样残忍阴郁的完全利己者又怎么可能动情。
但商晏也不会担心李覆城对自己动手，并非他不敢，而是他无法承担杀了自己的代价，既然利己，怎么可能让自身置身险地。
商晏难得正视他一眼，“人各有志，覆城少爷过谦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像李覆城这种人最好是远离，换做往常，她是不可能和他打交道，更别提上他的车，最好这辈子都没有交集。
但既然涉及了城中村的项目，若要出手，层出不穷的手段就还在后面。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她自然不会让自己丧失主动权。
很明显她的先发制人是有成效在里面的，接下来李覆城的话更是直接证实。
“肖休。”李覆城对开车的肖休说，“既然商晏小姐喜欢，那以后就改叫肖修，路漫漫其修远兮的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