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覆城看在近在眼前的女孩，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格外明亮，矜贵清冷之下仿佛能够容纳世间万物，一涨一退都带着无尽的吸引力。
他眸底晦暗、喉结微动，有些东西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商晏是商家的大小姐，商老爷子亲自带大的，从部队退下来到政商的商老爷子在政商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社会地位，即便去世威望一点都没有减少，商老爷子留下来的那张人脉资源网几乎都归了商晏，商老爷子带出来的人基本都是以商晏为中心的。
何况商晏身后还有姜家、贺家。
他怎么真的敢对商晏下手！
商晏嫁给薄温言后，隐约有藏拙之意，以为能够就此安稳，如今这才暴露出来。
她最不缺的就是豪横的底气，从前她只是不显山不露水。
李覆城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商晏小姐！里面请！”
商晏微微点头颔首走了进去。
所行之处，她都在不动声色打量，果然如李覆城所说，前面有斑斓的翠竹隐着迂回的曲栏，中式宅院风每一处都透露出严谨和森严。
各处的摆件与装饰，池塘里的锦鲤都是好几十万一条的。
这座宅院，没十个亿下不来，看来李覆城虽为私生子，但在待遇这方面方家也是给足了挥霍的资本。
李覆城带着商晏来到了茶室，茶桌上摆放着价值不菲的茶具，建筑实木的润色格外华润有光泽，旁侧火炉上的水已然烧开了，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冒着热气，若是浇在人身上必定得皮开肉绽。
商晏透过氤氲的热气一眼便认出桌上的这套茶具，是清乾隆粉青釉菊瓣壶连盖，一整套粉青釉装饰，色泽秀美艳丽，壶身既呈圆形又分均等花瓣，制作难度极大，市值估摸已过三千。
今儿天格外阴冷，喝热茶倒是正好。
李覆城坐在了商晏对面，净了手后已开始准备茶具，“商晏小姐想喝什么茶？”
和李覆城在一起，一颗心只剩下了防备，越平常就越显得不正常。
“都可以。”
“安溪新到的铁观音，商晏小姐要不要尝尝？”
“好。”
商晏盯着李覆城拿起盖碗的手，“我想去洗手间。”
“肖修。”
肖修立马找来女佣带着商晏去了洗手间。
刚进洗手间，商晏确定周围没人，拿出手机拨通了景屿的电话。
—
商晏回来的时候，李覆城就静坐在那，旁侧火炉里的炭被烧得通红，偶尔发出炸裂的声音，火星一点点燃烧殆尽，仿佛能够焚烧世间的一切罪与恶。
“想必商晏小姐对茶艺也是格外精通吧！”
“皮毛而已。”
商晏并没有显山露水，很显然是不准备动手的。
李覆城听出来了，没再强求什么，自顾自泡起茶来。
听说泡茶是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性，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商晏都不动声色盯着。
烫碗、洁杯、洗茶、分汤……茶匙、茶漏、茶夹……
一个步骤都没做错，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像是练习了上千遍。
眼前之人的泡茶茶艺格外行云流水，精美得像一幅流动的画，让人挑不出什么瑕疵来。
可泡茶讲究的是情调和享受的过程。
李覆城的泡茶手艺的确很好，但有些僵硬，跟电脑的复制粘贴似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是为了完成而完成。
很显然，泡茶只不过是李覆城的一个伪装而已。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旁边火炉燃烧的火星就像商晏的眼睛一样明亮精准。
“比不上商晏小姐的手艺，就请商晏小姐勉强尝个新鲜。”
李覆城将分好汤的茶杯递给商晏，商晏微微一笑表示致意接了过去，“覆城少爷过谦了。”
商晏轻抿了一口，原本平静的眼神忽然就升起一抹浅淡的亮色，眉心突动，微微顿住。
显然是不敢相信这是李覆城泡出来的茶。
她又紧接着尝了第二口，确定自己没有品错，掀起眼皮有些探究意味看向李覆城，而李覆城恰巧弯唇看着自己，就这样撞进他的眼神中。
李覆城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好像早已将自己的心思看穿，“商晏小姐，不知道我泡的茶能不能入你的口？”
商晏轻眨眼睛，敛去思绪，淡笑，给了极中肯的回答，“滋味淡雅，兰花香馥郁，入口舌尖略带微甜，开汤高香持久，鲜醇高爽，观音韵明显，汤色金黄清澈明亮，叶底肥厚，软亮匀整，余香持久。覆城少爷有一手好的泡茶技艺！”
最好的泡茶技艺是要懂得融会贯通，懂得将自身的情感注入其中，而那种情感必然是纯粹的，而不是阴暗潮湿的。
她自幼跟在爷爷身边，所以自幼熟悉茶道，几近她记事来就开始学泡茶，即便十八九年的功夫，连她都不敢说自己泡的茶能比得过李覆城。
没想到李覆城如此阴郁报复心极强的人能泡出这样的茶。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是李覆城的道行太深，她根本不是对手？
这一刻，商晏都想不明白这个答案，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骨节有轻微的泛白。
从喝到李覆城泡的茶开始，她就知道这会是一个劲敌。
李覆城扫了一眼商晏捏着茶杯的手，装作没看到，只是笑意越发深，姿态放得很低，“我这样的人自然不能与商晏小姐相比，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喝到商晏小姐泡的茶？”
他这样的人……
商晏的心头微微触动一下，但也没心软。
眼前之人的心思太活络，难以捉摸透，况且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有缘分，以后总有机会的。”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却让人抓不住错漏。
李覆城微微眯眼，逆光的位置让眼眸的阴翳更加严重，他朝着商晏举茶杯，勾唇，“那我可就等着了。”
商晏没说话，只是回了一个疏离又不失礼的笑。
肖修就站在旁侧静静看着，心中已然认为少爷对眼前这个商晏小姐的与众不同，少爷性子高傲，目空一切，唯独在商晏小姐面前将姿态放得很低。
跟在少爷身边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少爷向谁低过头。
可少爷若是真对商晏小姐感兴趣，又岂会让他安排人去做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