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钟面酒吧(上)

天边透出亮光,顺着枝叶的缝隙倾泻进四棵血橘树搭成的凉亭里。几个年轻人醒来时,地板上一壶咖啡正嘶嘶冒热气,旁边还放着小半桶奶油,一把小刀和一大块葡萄干面包以及一截用金属丝缠着的大火腿。

“老头送来的?”马波饿坏了!昨晚大画师做的那碗清汤一样的粥他几乎没喝。今天早上这个,才算是顿真正的饭。“东西还真不少。有火柴吗?咱们得吃顿真正的饭再上路!”他搓搓手,准备用这些材料大干一场!

“有火柴,还有四个鸡蛋。”切从在大木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些随身带着的作料。

扮猫捡了些干燥的树枝做柴火。马波用装奶油的金属罐当锅,开始烹饪早餐。这顿早餐比起昨晚冷汤配面包卷的晚餐,简直可以说是艺术级的料理。他把金属丝小心地从火腿上拆下来,就着原来的形状弯成一圈圈箭靶形状的扁平支架。再把葡萄干面包切成厚厚的大片摊在上面。还是用昨晚取暖的玻璃瓶子,在里面点着火,做了个无烟烧烤架。葡萄干面包被放在架子上稍微加热后,再涂上新鲜淡奶油。奶油发出生机勃勃的悦耳嘶嘶声,在被炙烤的面包干中间褪成金黄色。马波熟练地在空中打破四个鸡蛋,蛋黄分别落在快烤焦的奶油面包上。没有被完全烤熟的鸡蛋顺着厚切片面包粗大的缝隙流进里面。留在上层的蛋黄和着奶油慢慢膨胀开。美餐就这样简单做好了,马波只撒了点盐作收尾。

说实在的,这更让人想起煎蛋,但扮猫真是饿坏了!

“就用手拿着吃吧。别怕脏!“马波给了她一片。

“我不怕!”扮猫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起来。

三个旅人瞬间把早餐一扫而光。上路以前,他们的肚子可以装下无数这样的美味。切最早吃完,就用小刀把剩下的面包切成片,装进干净小布袋做干粮。扮猫看着马波和切默默地干着这些事情,由衷庆幸自己跟他们在一起。

“其实,那个大画师也许是挺好的人。他还给咱们送早饭。”扮猫说。

“好人?他是希望我早点离开橘林。看这个!”面包下面,切发现了一张去坦钉旧车场的地图。

马波笑了,一边把粘在嘴边的面包渣全抹进嘴里。他伸着懒腰从树上摘下昨夜大风后硕果仅存的一个血橘,大咬了一口,血浆一样的汁液差点喷到扮猫头上。扮猫刚刚积攒起来的好感瞬时间荡然无存!

橘镇的面积远比想象的庞大,光走出老头的血橘林就花了他们两个多小时。橘镇乍看起来是个美丽平和的地方,随便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漂亮精致的红砖小屋和嬉闹的孩子,小风车和风筝也随处可见。但要是细细留心,还是会在不为人注意的阴暗墙角和树丛周围发现几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猫和饿得皮包骨的弃狗。

“这些弃狗和野猫总是让我想起新城。”切故意把步子放慢,走在扮猫和马波身后。不然他们两个就完全淹没在他高大身材和大木箱的阴影里了。

“新城不是高速路上最富有的城市吗?”马波在一般人里不算矮,但也只到切的肩膀。

“高速路把巨大的新城横切为上下城。下城穷,上城富。但即便是上城也是个看不见希望的地方。”

“你祖父,和种橘子的臭脾气老头到底是…”其实马波昨晚就想问了,只是还不熟,唯恐不礼貌。

切倒是落落大方,“大画师是最伟大的城市设计师和发明家。他年轻时给当时一个很有名誉和地位的设计师做学徒。祖父跟他一起师从这个有名设计师。一次,老师让他们画画。题目是“大自然之美”。祖父画了幅天神像。大画师画了几株血橘树。老师看了他们的作品以后,大赞那几棵鬼斧神工的血橘树!他说祖父画的神像固然好,但只能看见高超的画技。而在那些姿态古怪的血橘树上,他看到了真正的天赋。人的天赋即是‘大自然之美’!从此老师开始着重培养这个学徒,把我的祖父扔在了冷板凳上。彻底冷落祖父这个没才华的学生前,那个老师还把血橘树的画送给我祖父,命令他挂在客厅里!我从小就是这样看着‘天赋之美’,吃着祖父家的粗茶淡饭长大的。后来被人们称作大画师的他,设计了很多惊人的传世大工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新城。但就在我的祖父原因不明地辞去新城城主职位以后,大画师也突然隐姓埋名退出人们的视线。带着他所有伟大的设计蓝图隐居起来,不再接受任何委托。”

“你祖父恨大画师吗?”

对于马波这个问题,切也不确定。他说话之前犹豫了:“我本来也觉得他们互相都不会喜欢彼此。我的祖父跟你们昨晚见到的大画师其实有点像,是个非常顽固的人。但新城每个人都知道,祖父之所以能当上新城城主,跟新城设计者大画师对他的推崇有很大关系…”

切话没说完,大运河的水汽就扑上了他们的面部。运河是人造的,汹涌的水流从北向南,与东西走向的洲际高速路垂直交叉。高速路的路面只比运河的河面高出几米。为了行人过河,在紧靠高速路的边上修了一座跨河桥。实际上,洲际高速路在这一段也可以说又是一座巨大的跨河桥。正值涨水的季节,水面很高,已经贴近被架高的高速路路面。大块的云在高速路和运河上空低低地聚集起来,被一阵阵风护送着在天空飞驰。尽管没有下雨,水流湍急的河面还是升起一股强烈的潮气,像雾一样湿透了一切。因为跨河桥的桥面要比洲际高速路高出四五米,从大桥北边的扶手上可以清楚看到北面河岸东西两边各有高高地一个栈桥。河水的雾气中,有些钓鱼的人倚着栏杆从跨河桥上放下长线鱼竿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