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二三月间,因发起成立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中国左翼作家联盟,连续参加大同盟组织的活动和左联的活动,鲁迅等左翼作家遭到国民党政府日益严重的迫害。浙江省党部呈请南京政府下令“通缉堕落文人鲁迅等”,鲁迅于3月至4月的整整一个月内,避居于内山书店的阁楼上。在这种情况下,鲁迅决定迁居,并连续看了几处房子,后由内山完造介绍,于1930年5月12日举家迁入北四川路的拉摩斯公寓。1931年4月,还未从失去柔石、殷夫等的悲痛的煎熬中解脱出来的鲁迅,经内山完造介绍,结识了一位同柔石年龄相仿的年轻的日本朋友增田涉。增田涉1929年毕业于东京大学文学部中国文学科,来上海的目的,是想直接向鲁迅请教有关《中国小说史略》《呐喊》《彷徨》和他的散文杂文中的问题,准备从事翻译。有内山完造夫妇介绍,鲁迅痛快地答应了。据增田涉回忆,从4月中旬开始,鲁迅每天下午抽出三四个小时,用日语向他讲解《中国小说史略》及其他有关问题,一直进行了三个月。每天,两人并坐在书桌前,鲁迅逐字逐句仔细讲解,他边听边记笔记,有时时间延长了,就在鲁迅家吃晚饭。讲完《中国小说史略》,接着又讲《呐喊》《彷徨》,一直到年末。鲁迅除自己讲解之外,还带他拜访当时在上海的郑振铎、郁达夫等作家,带他参观画展,介绍他做讲演。在增田涉的一生中,这是使他格外受到感动的一段难忘的经历。他后来说过:鲁迅“不知疲累,循循善诱,手把手地教我,这种恩德,可谓难以言谢,我至今仍不能忘却”。“就我个人来说,直到现在所接触过的人——当然日本人也算在内,和鲁迅比较起来,在为人上我最尊敬他,对他感到亲爱。”鲁迅也用“很愉快”来表达他和增田涉相处的几个月的感受。12月,增田涉离上海回国,鲁迅赠诗一首:“扶桑正是秋光好,枫叶如丹照嫩寒。却折垂杨送归客,心随东棹忆华年。”与年轻的日本朋友依依“惜别”,勾起了鲁迅对自己留学日本时书生意气的深长怀念。

增田涉译《中国小说史略》日文版。1935年东京赛棱社出版。鲁迅致增田涉信中说:“《中国小说史》豪华的装帧,是我有生以来,著作第一次穿上漂亮服装。我喜欢豪华版,也许毕竟是小资产阶级的缘故罢。”这是鲁迅送内山书店会计镰田寿的签名本。现存北京鲁迅博物馆

鲁迅赠增田涉诗

增田涉回国后,一遇疑难,就立即写信向鲁迅请教。从1932年1月到1936年10月鲁迅逝世,平均每月约有两次书信往返。1935年,日译本《中国小说史略》在东京出版,由于鲁迅在翻译过程中付出艰巨劳动,增田涉诚恳地提议二人署名合译,鲁迅婉言谢绝了,而在写日译本序文时,特别表示了对译者和出版者的感谢。1935年最后一天,鲁迅编定《且介亭杂文二集》作后记时,还谈出另外一层意思:“在《中国小说史略》日译本的序文里,我声明了我的高兴,但还有一种原因却未曾说出,是经十年之久,我竟报复了我个人的私仇。当1926年时,陈源即西滢教授,曾在北京公开对于我的人身攻击,说我的这一部著作,是窃取盐谷温教授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里面的‘小说’一部分的;《闲话》里的所谓‘整大本的剽窃’,指的也是我。现在盐谷教授的书早有中译,我的也有了日译,两国的读者,有目共见,有谁指出我的‘剽窃’来呢?呜呼,‘男盗女娼’,是人间大可耻事,我负了十年‘剽窃’的罪名,现在总算可以卸下,并且将‘谎狗’的旗子,回敬自称‘正人君子’的陈源教授。”

鲁迅致增田涉信。增田涉回日本后,经常写信向鲁迅请教,鲁迅有信必复。他们的通信后编为《师弟问答集》精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