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哈德利的变化的确来得很突然,而且,就像在大多数类似的情况下一样,他发现要保持这一转变有些困难。虽然弗罗斯特小姐对他的信赖使他感到骄傲,但有几次他过去那种爱恶作剧的嗜好几乎打败了他。第3天,约翰·科顿从本的课桌旁经过时,他突然把脚伸进课桌间的过道里,约翰被绊倒在地,把他写字用的石板打破了。

“怎么啦?”梅布尔问,她正在看着书,听另一个班的学生阅读,这时抬起头来。

“本·哈德利把我绊倒了,”约翰揉着自己的小腿,悲伤地看着被摔碎的写字石板说。

“是吗,本?”梅布尔问道。

本早已感到抱歉和惭愧了,在其他任何老师的管教下他都不会产生这种感觉。尽管他有很多缺点,但还是一个诚实的男孩,因而他非常羞怯地回答道:“是的。”

“你要当心,别把自己的脚伸到过道里,”弗罗斯特小姐平静地说。“我想你会自愿为约翰买一块新石板吧。”

“是的,”本立刻说,很高兴此事就这样结束了。

“我现在就需要一块写字板,”约翰嘟囔着说。

“我把我的借给你,”本马上说,“还要给你买一块更好的。”

梅布尔完全清楚这个意外事件是“故意干的”。她不想让本出丑,而宁可让他保持良好的行为。因此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友好和亲密,本也维护了他的自尊。他信守自己的诺言,给约翰买了一块在村子店铺里能买到的最贵的写字石板。

梅布尔不久发现自己成了很能控制局面的女能人了。经验是大有好处的,但只有经验并不能管好男孩和女孩们。梅布尔似乎天生就拥有这种才能。在那一周结束前,她所管理的学校进展顺利,这使克拉丽莎·巴塞特小姐感到有点失望,她觉得那所学校本该是属于她教的。

梅布尔仍然在旅馆里食宿。

她不声不响地物色着更为理想的寄宿处。

在她的学生们中有个9岁的小女孩,她穿着便宜的衣服,表明她家很穷;但她天生文雅,这种文雅体现在她身上比在其他任何学生身上都更引人注目。梅布尔调查了她的境况,得知她父亲曾是部队里的一名军官,他结婚后不久就去世了。他留给妻子的只有1座小农舍和一笔每月20美元服役后有权得到的抚恤金。肯特夫人就靠着这一小笔钱和缝衣服挣得的一点儿额外收入供养子女。除露斯外她还有一个比她小2岁的儿子,他在巴塞特小姐教的学校里读书。一天下午,梅布尔跟着露斯来到她家里,向肯特夫人作了自我介绍。梅布尔发现她是一位精巧优雅的妇女,想象着露斯以后也会长成那个样子。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很廉价,但小小的屋里却可以让人看到一些优雅的情趣。

“见到你我很高兴,弗罗斯特小姐,”肯特夫人文静而诚恳地说。“我不断听露斯说起你,她很热心地敬慕你。”

“我和露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梅布尔和善地朝小女孩微笑着说。“她从不给我添麻烦。”

“我从没听见任何老师抱怨过她。我听说过一件让让我吃惊的事,弗露斯特小姐。你奇迹地改变了本·哈德利,他一直让以前那些老师们感到头痛。”

梅布尔面带微笑。“我喜欢本,”她说。“一开始我就看见他有很多优点。他只不过是喜欢恶作剧罢了。”

“只不过?”肯特夫人微笑着重复道。

“恶作剧会惹出很多麻烦来,但可以把那种热情引导到其它方面去。我想我对本作出的正是这一点。我发现,他发挥出自己才干的时候非常聪明。”

“你懂得怎样管理孩子们,我能清楚地看到这点。不过我听说这是你任教的第一所学校。”

“我在这里开始教书前从未进过一所农村学校。”

“你的成功太奇妙了。”

“别过早称赞我,肯特夫人。我随时都会遭到失败。”

“我认为不会。”

“我希望不会。”

“我想,你住在旅馆里吧?”

“只是暂时住在那里。我正在寻找一个合意的寄宿处。”

“布雷克夫人可能乐意让你去她家住。她以前为好几位老师提供了食宿。”

梅布尔遇到过布雷克夫人。她有着好主妇的名声,但她又是个泼妇,她的丈夫是个长期遭受家庭专制的受害者。她是一个瘦小的女人,长着一张泼妇般的脸,人们很难得听到她称赞任何人。

“我想,我不喜欢和布雷克夫人生活在一起,”梅布尔说。“我相信我远更愿意住在你家里。”

“你不知道我们生活得有多简朴,”肯特夫人说。“我非常愿意让你住在这里,但我家的饭菜比不上布雷克夫人家的。”

“我给你提一个生意上的建议,肯特夫人,”梅布尔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是装着对好饭菜不感兴趣,而且我知道一位老师通常支付的那少量的膳宿费不足以成为改变你生活方式的理由。我提议,如果你能够非常仁慈地接受我,那么我每周付给你10美元作为我的生活费用。”

“10美元!”肯特夫人非常惊异地脱口而出。“啊,布雷克夫人只收3美元。”

“但我宁愿多付那笔钱在你家搭伙。”

“对不起,弗罗斯特小姐,你怎么付得起呢?作为教师,你的薪水肯定少于那个数。”

“我看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肯特夫人。我相信你不会把它公诸于众。我不动用1分钱的工资也完全能够生活。”

“我对此感到高兴,”肯特夫人说,“但似乎给得太多了,我一周收10美元!”

“那么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付给你多少钱,否则会危及我的隐私。我可以认为自己被接受了吗?”

“有你作伴我会感到非常快乐的,弗罗斯特小姐,而且我知道露斯也会很高兴。”

“您真的要住到这里来吗,弗罗斯特小姐?”露斯急切地问。

“对,因为你妈妈愿意,露斯。”

露斯高兴地拍着手,清楚地表明她对这一安排感到多么满意。

梅布尔对寄宿处的选择在格兰维尔引起了人们普遍的惊奇。“我希望这位老师对她的寄宿处感到满意,”布雷克夫人摇着头说。“唉,寡妇肯特一周只吃一两次肉;有一回,我在快吃晚饭时去拜访她,注意到她家的餐桌上有些什么东西。除了冷面包、黄油、一点儿苹果汁和茶以外什么都没有。这跟旅馆里的伙食是有区别的。”

“她现在生活得好些了,”科顿夫人说。(这是梅布尔住进肯特夫人家几天之后的事。)“我昨天去拜访了她,故意看她晚餐都吃些什么,你猜怎么着?她吃的是冷盘肉、鸡蛋、果酱、热面包和两种馅饼。”

“那么我唯一能说的是,在今年夏季过去前这个女人就会破产,”布雷克夫人一本正经地说。“那位老师付给她的钱根本不够安排那样丰盛的菜肴。它比我做的还丰盛,而我认为在格兰维尔没有多少人的伙食能够胜过我的。肯特夫人如此迁就一个普通的老师,真是白痴。”

“你说得对,布雷克夫人;不过,可怜的女人,我想她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许弗罗斯特小姐强迫她那样做。我郑重地说,她这个做法完全没有替别人着想,因为她一定知道那个寡妇的境况。”

“那不只是没替别人着想——那简直是罪孽深重,”布雷克夫人严肃地说。

“肯特夫人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不能说是非常明智的,”参与这场重要讨论的另一位当事人说。

“弗罗斯特小姐极力讨露斯喜欢,并用那种方式赢得她母亲喜欢。依我看来,她是个非常狡猾的年轻女人。他们说她宠爱那个叫哈德利的男孩的方式确实很可耻。”

“我也这样想。她想跟学校委员会站在一边,以便在学校里再教上一学期。”

“当然。那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布雷克夫人插嘴说。“对我来说,我倒愿意对这个女孩多了解一点。好像没人知道她是谁或者从哪里来的。”

“我听说乡绅哈德利是经玛丽·布里奇曼推荐雇用她的。”

布雷克夫人嗤之以鼻。“玛丽·布里奇曼可能知道怎样剪裁服装,”她说,“虽然我认为比她裁得好的人多的是;不过经裁缝推荐雇用教师可是一件新鲜事。此外,还有克拉丽莎·巴塞特——我们的一个自己人——想教那所学校,可它却被交给了一个外地人。”

巴塞特小姐在布雷克夫人家搭伙,这有可能让人们对这位好夫人的看法产生偏见。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支持克拉丽莎,”科顿夫人说,“但无疑还有其他人乐意得到这个职位。”

“至于弗罗斯特小姐,我不明白她怎么能穿得那么好。她穿到学校去的那件长袍肯定花掉了她两个星期的薪水,我还看见她穿过另外两套衣服。”

“都是新的吗?”

“是的,看起来它们不像穿了很久。”

“或许她曾经阔气过,落魄的时候把那些衣服保存了下来。”

“可是你忘了它们看起来都是新的。”

“嗯,我没有想起这一点。显然她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衣服上。真是我们这里的女孩们的好榜样!”

这就是那些母亲们对她的评论。另一方面,在孩子们当中梅布尔越来越受欢迎。她成功地激发起了他们以前不曾有过的学习兴趣。她主动提出教一个班的法语和一个班的拉丁语,虽然这需要付出额外的辛劳。

“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爸,”本·哈德利说。

“她是我挑选出来的人,”乡绅沾沾自喜地说。“你曾预言她会遭到失败,哈德利夫人。实际上是我们从没找到一个更好的老师。”

“这学期还没有结束,”哈德利夫人显得很明智地说。“外表是骗人的。”

非常奇特的是,学生们的父亲对梅布尔却有好感,尽管他们的母亲无一例外地反对她。这句话有些问题,但就让它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