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临走时,跟谢青山交代了几句,又看了卫窈窈一眼,方才领着人,将李恪抬着往城门的方向走。
卫窈窈凑近谢青山,目光紧盯着城门的方向:“谢辞跟你说了什么?”
“谢家兄弟说,此处,人多混杂,他让我照顾好阿凝小姐。”谢青山老实交代。
卫窈窈不禁扭头朝他看了一眼,谢辞竟是为了她?
她心里不禁有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但很快,她就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反而坏心眼儿地提醒谢青山:“什么照看?你就没怀疑过他想独占救人的功劳?”
谢青山愣了愣,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阵,摇头。
“谢家兄弟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会那样做。”
卫窈窈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谢青山,你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谢青山:“······”阿凝小姐这是替谢家兄弟来试探他的吗?
“不如,我做做好人,帮你去盯着他!”卫窈窈眼看着城门开了,两个小兵就要领着谢辞一行人进城门,她眨了眨眼,忙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阿凝小姐!”谢青山急忙追上。
城门处,谢辞刚准备进城,臂弯处,就被人给扯住了。
“你跟着青山大哥。”一回头,见来人是她,他不容拒绝道。
“我不,谢辞,你不是担心我吗?既然担心我,就时时刻刻将我带在身边好了!”
卫窈窈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间,所有护送李恪的人统统朝他们二人看了过来,那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
谢辞微微蹙眉,还想再说点什么,卫窈窈已经快步往城门里跨了。
谢辞无奈,只能示意谢青山先回去。
一行人刚入城门,就有一青年挤眉弄眼:“六畜哥,什么时候吃你的酒啊?”
谢辞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另有一人压低了声音,揶揄道:“可不吗?阿凝小姐是一步也离不开六畜兄弟,这喜酒可不就是早晚的事儿!”
谢辞抿唇,看了前方那抹娇小身影,嘴上道:“忘了我们是进来干什么的?”心里却迫切的想要干出一番大事来。
一行人到府衙时,谢辞将卫窈窈拉到了身后,叮嘱她莫要乱跑,卫窈窈倒也安分,只东看看,西瞅瞅,哪儿也没去。
谢辞每每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的存在,心下微安。
知府大人李延年不过四十出头,正是续须的年纪,又因面皮微白,远远一看,倒是个美鬓公。
而她的夫人则略黄一些,一见到李恪,便哭成了一个泪人。
李延年将谢辞一行人请在厅中小坐,立马就有丫头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一一奉上。
谢家村的青年们瞧着那从未见过的点心样式,以及那一看就很贵的汝白茶盏,不由多看了一眼。
不过,再见六畜都稳坐如山,并未碰过这些东西,他们也一个个昂首挺胸,不敢失态,唯恐连累着六畜被人看轻。
知县夫人很快就回来了,她将郎中瞧看了李恪后的情况说了出来,眼圈子微红,又抹了一把眼泪,就给谢辞一行人道谢。
卫窈窈睁着一双眸眼,仔细盯着李延年和他的夫人看。
如今看到人,她倒是想起来了,这李延年是她那驸马爹的同年,两家一直都有往来。
当初,叶含霜归府,好像也是他在其中牵线搭桥。
可他又是如何知晓叶含霜身份的呢?
正想着,就听那知府夫人笑道:“这位姑娘委实好看,可是谢公子的?”
那些个青年又用揶揄的目光朝二人看了过来。
谢辞抿了抿唇,还未言语,就听卫窈窈笑道:“我还戴着面纱呢,夫人怎么看出我长得好看的?”
这话,倒有些不给面子了。
众人皆是一愣,倒是那知府夫人并未介意,反而笑得温婉:“姑娘说笑了,不知为何,我只觉姑娘极为面善,似曾见过。”
卫窈窈一点儿也不怕她认出自己来,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她可不曾和这位知府夫人有过交集。
一行人又说了几句,李延年终是开了口:“不知谢公子如今有何打算?若想在宣州府定下来,尽管提。”
一群青年来了精神,心知知府大人这是要给他们好处,以报答恩情了,纷纷绞尽了脑汁的想自己的该少要些水田还是多要些旱地。
正这时,府衙外传来了一阵闹哄声。
李延年皱眉:“何事如此喧哗?”
“报大人,是城里的百姓又出来闹事儿了。”有衙役说完,李延年面色一变,匆忙往外走去。
谢辞默了默,随后跟上。
一出府衙,就见外头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堆百姓。
原来,是衙差们开仓放粮,结果,粮分完了,还有一堆人没有分到吃食。
这些个没分到吃食的流民们便不约而同地扎堆闹了起来。
“我们大庆都养了些什么贪官污吏?就这稀粥,竟也吃不上!朝廷的赈灾银究竟去了哪儿?”有人端着一点见底的粥食,愤愤道。
谢辞顺着李延年的目光,朝他那粥食,不,应该说是稀得不能再稀、只见沙石,不见米粮的‘清粥’看了去,眉间微蹙。
百姓们的叫闹声很快就被众衙役压了下去。
衙役们腰配圆刀,面目严肃。
“哪儿有什么赈灾银!如今,战乱纷纷,附近几个县又闹旱灾,米价已经到了一日一个价的时候!就这些米粮都是知府大人用尽了办法才给你们供上的,诸位怎还好意思不满!”
一衙役说完,立马又有百姓怒道:“那也是知府大人的问题!当初,明明说好了要整治粮价,如今倒好,我们即便是干三日的工,也买不了一日的粮!”
“诸位!我已经张贴告示,平抑粮价,严令粮价一定回到之前水平,严禁粮商们私自抬价,还让衙役监督粮商卖粮,相信。”
一直没说话的李延年刚刚开口,就被百姓打断:“李知府,你自己去外头看看再说吧!”
李延年听得这话,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众衙役去了街上。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是吓了一跳。
那些个卖粮的商户竟一家家地关门闭市,饶是没关的,依旧价格不菲,衙役们一盘问,那些粮商不是百般推诿,就是各种推脱。
李延年当即气得面色铁青。
百姓们群情激愤,就差没直接往李延年头上扔烂菜叶了,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谢辞站在一旁,默了半晌,方才朝李延年道:“李大人,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控制粮价。”
李延年微愣,倒是他身旁的捕头听得这话,上上下下,将谢辞打量了一番,满脸怀疑。
他们大人官居四品,学富五车,还是当年的前三甲进士出身,也没有法子,这一介布衣竟说他有办法?
谢辞看出他心中所想,温声道:“大人若不试试,如何知道我就没有法子?”
“你休要自大!”捕头刚想骂人,就被李延年拦住。
李延年见他处事不惊,气定神闲,倒真有法子一般,当即有些动容:“既是如此,我们进府详谈?”
谢辞微微一笑,颔首。
于是,在百姓们又惊又讶的目光中,谢辞再度随李延年回府。
这回,他直接将人领到了自己的书房中,直议了整整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知府夫人派人过来请他们厅中用饭,李延年亲自替谢辞将门扉打开,一脸正色。
“谢公子觉得,此法可行?”
谢辞点头:“大人应该试试。”毕竟,由着事态发展,百姓若再生乱,朝廷问责起来,李延年这正四品的乌纱帽也将不保。
诚然,李延年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他沉思了一阵,终是缓缓点头:“也好,那就试试!”
在知府夫人第三次让人过去催促后,李延年方才领着谢辞缓缓而来。
谢家村的青年们都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谢辞和知府大人走了许久,他们在府衙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只担心六畜遇上了什么难事儿。
结果,李延年领着谢辞回来后,他们明显发觉知府大人待六畜的态度似是有些不同了,具体不同在何处,他们也说不出来,终归,是不一样了。
“六畜,没生什么事儿吧?”有人压不住心里的担忧,待谢辞到了近前,就低声问了一句。
“无事。”
间断两个字,顿时就安了大伙儿的心。
谢辞坐在了卫窈窈的身旁。
见她撑着下颌,嫩白的脸颊处尚印着几根手指印,那氤氤氲氲的翦水眸也有些不清明,显然是等得无聊时,忍不住打了一会儿盹,他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