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杨万里有《竹枝歌》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人生五味,谁能预料?

虽是合家团聚,虽是佳肴满桌,可是朱家的年夜饭气氛总是活跃不起来,像一壶没有烧开的温吞水不冷不热。朱墨脸上虽是撑着个笑,却是心事重重,言不由衷,几乎很少动筷,却一口一口地喝酒。舞月看在眼里,又是疼他又是怨他,你这是何苦来呢?放着锦团花簇的阳关道不走,偏去走那风急浪险的独木桥!舞月很后海,要是那天晚上下决心到厂里去找池,告诉他戴巧玲和书月姐的关系,或许他就不会作出开除戴巧玲的决定了。可是她犹犹豫豫地错过了机会,以致事态急转直下,再想讲已无济于事了。现在报纸上天天有关于明达厂开除女工事件的讨论,每天看报全家人都心惊胆战,看到支持朱墨的文章就松了口气,看到指责或反对他的文章就惶惶不可终日。婆婆把这些文章都收集起来,天天在计算,支持他的有几篇,反对他的有几篇。舞月太了解朱墨了,这种时候最好谁都不要去劝他,劝也劝不听的,他正绞着劲呢。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脾气,非把那墙钻一个洞不可。难得全家人安安稳稳坐在桌子边吃顿团圆饭的,舞月好珍惜这幅情景这股气氛,她不想破坏它。于是,她绽开久违的温柔的笑容,不时地悄悄地替朱墨碗里夹菜,不时地轻轻地提醒他:“少喝点酒,多吃点菜。”

好好本应该是最活跃最高兴的,好好盼过年已经盼了好久了,可是好好竟也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口菜含在嘴巴中好半天也不咽下去。舞月说:“好好,快吃呀,今天妈妈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好好摇摇头说:“我吃不下。”舞月说:“怎么吃不下了?病了呀?”好好忽然把盛着橘子水的杯子举到朱墨跟前,说:“爸爸,我跟你碰杯。”朱墨正快快地出神,激灵转回来,举起酒杯说:“爸爸祝好好新年考上重点中学!”好好说:“爸爸,我有个要求。”朱墨说:“随便你要什么,爸爸明天不上班,陪你上街买。”好好说:“我不要买东西,我要爸爸让那个戴巧玲回工厂上班!”舞月吓了一跳,将好好的杯子夺下,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朱墨将酒杯重重地一放,酒都泼到外面来。好好哇地哭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戴巧玲阿姨有个女儿和我一样大,她妈妈没有工作她就不能上中学了,我们同学都说爸爸像资本家一样残酷!”舞月哄着好好说:“你不要听别人瞎讲,戴巧玲阿姨不会没有工作的。别哭,别哭了,大年夜哭鼻子,新年里就要碰到倒霉事的!”

一直闷闷不乐的婆婆唉地叹了口气,说:“既然好好把话挑开,我也要讲几句。朱墨,我早就想提醒你,有了点成绩不要夜郎自大,不要沽沾自喜,要谨慎,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我想来想去,你这样开除工人总是不对的,虽然报上也有点人为你说话,我看看理由都不充足。你想想,我们例举资本主义国家的弊病总是要提到他们失业率怎么怎么高。我们社会主义优越性体现在哪里?不就是大家都有工作做,大家都有饭吃吗?改革开放任你怎么改怎么革,我想这开除工人总归不会推广的。现在还不知道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怎么判决,我估计你要输掉,你还是趁早落帆收桨,不要弄到翻了船落了水的地步再喊救命。”

“妈,大年三十你说这种晦气话作什么了念来念去还是那几本老黄历,你研究过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吗?你晓得工业管理市场竞争吗?”朱墨粗起喉咙冲着他母亲不耐烦地说。

舞月惊呆了,朱墨对婆婆从来是低眉顺眼的大孝子模样,今天真是魂灵出窍了。婆婆也气得嘴唇直哆嗦,点着儿子说:“我是老黄历,我是什么都不懂,不过我总算还有点做人的良心,我不能眼看着你落到千人唾万人骂的地步!”

好好从没见奶奶和爸爸这么吵过,吓得呕呕直哭。朱墨面孔黑沉沉的,腮帮的肌肉抽搐着,看得出是强压着怒气不响。舞月忙说:“朱墨,你老酒喝得太多了,去躺躺吧,我给你泡杯浓茶。”说着,就拖起朱墨,把他推进房间,扒掉他的外衣,将他横倒在**。舞月安顿好丈夫又出来劝婆婆:“妈,你别在意,厂里比了这种事,他心里不痛快。等他心平平再跟他说,他会听你的。”婆婆没好气地说:“你平时也不劝劝他,临时抱佛脚,真出事体了就来不及了!”舞月心中酸甜苦辣搅和在一起,忍着,只是应和。好好还在哭,舞月搂着她的肩膀说:“好好快开电视呀,春节联欢会已经开始了呢,别错过陈佩斯和宋少J.丹呀!”好好这才收住泪,去看电视。舞月七手八脚地收拾碗筷,心里而像盛着一包议气了的汤,酸涩又醒凝。舞月是很迷信的,大年夜过得这么窝囊,新年里不要发生什么倒霉的事呀!舞月心头弥漫着不祥的浓雾,眼皮突突突地跳起来。

电话的铃声一下响起来,舞月一个箭步冲出厨房抓起话筒,他们卧室里有个分机,她怕惊动了朱墨。她认定这个电话是郑仲平打来的,郑仲平就会死皮赖脸地缠人,大年夜公司提早半天下班,中午,舞月正准备回家,郑仲平跑到她办公室来,愁眉苦脸地向她叹苦经:“年年我最怕过春节,这个节日太家庭化,像我这种没家庭的人实在孤独得心慌。舞月,你发发慈悲,三天假期里能不能留给我半天,陪我看看电影,或者到咖啡馆坐坐?”舞月正色道:“郑经理,这半年我为你工作还不卖力呀?几乎没儿个星期天有空待在家里的。春节三天假你可不能再剥削我了!”郑仲平便笑着说:“你那个漂亮的表妹好像也是独身一人吧?你代我约约她,我们两个会同病相怜的。”舞月知道郑仲平是存心气她,冷笑着说:“奇奇今年春节也不会有空的,年初三她的未婚夫要上门拜丈母娘,她忙都忙不过来了。”郑仲平挑起眉毛说:“噢―?真有人愿意娶她做老婆呀?你表妹这个人做做女朋友蛮有味道,要做妻子嘛,恐迫不太合适,她不会安心当个贤妻良母的。”舞月斜了他一眼,说:“恐迫你也太主观了,奇奇实际上是很会做妻子的,只是你晚了一步,没那个福气了。”舞月说完,包一拎,就走了出来。舞月料定郑仲平不会罢休,还会打电话来磨蹭。她把听筒放在耳边,口气生硬地问:“喂,哪一位?”

“喂喂,我找朱墨,朱厂长,朱厂长在家吗?”

舞月心咯瞪一沉,女人的声音!一听就听出来了,是刀沙个女记者顾影!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恬不知耻,上回已经那样露骨地暗示她了,竟色胆包天,大年夜电话打到家里来!舞月声音里掩饰不住敌意,说:“今天什么日子?要找朱厂长过了年到厂里去找!”

“你是……范老师,范老师,我是顾影……”

乡我听出来了!”

“范老师,我找朱厂长有急事,他在家吗?”

“他病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好了!”

顾影犹豫了一下,说:“范老师,请你告诉朱厂长,我去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打听了,他们已经作出撤销明达厂关于辞退戴巧玲的处理决定,过了年就要公布的。”

舞月虽然发誓不过问朱墨厂里的事,乍听这个消息,心还是凉了半截,绝望地说:“怎么真会这样了!”

“范老师,朱厂长能起来接电话吗?我想间问他,准备不准备向法院起诉?”顾影仍不甘心,小心翼翼地间。

“你行行好,能不能等上班再找他谈这件事?让他太太平平过个年行吗?!”舞月一肚子无名火冲着话筒掷过去,她甚至觉得朱墨的种种挫折都是这个小姑娘带来的!

舞月放下话筒,婆婆马上紧张地问:“什么事?”

“没,没什么……”舞月支吾着,她害怕婆婆再折腾。

这个年过得真是寡淡无味,舞月和朱墨都是难得有这种空闲,却都满腹心事,提不起兴致去享受假日。反倒是忙的时候心里轻松,忙起来陀螺般地转把许多烦恼甩出去了。

年初一,三亲六戚、叔伯姑婆,来拜年的客人川流不息,应接不暇。婆婆是最讲究门面的,朱墨和舞月只好强打起精神,笑脸相陪,送往迎来,昧同嚼蜡地寒暄着无聊的话题。一天下来,面孔因为老撑着笑,肌肉都酸了。

年初二,朱墨一大早就带着好好逛锦江乐园去了,舞月想一起一去的,可是婆婆说:“你们都走了,客人来了怎么办?”舞月只好留下。上午,许久没联系的榄突然来做客,浓妆艳抹,像换了个人似的。脾气还是老样子,一见面抱住舞月又是笑又是拍。舞月闻到她身上有股浓郁的香水味,操了她一下,说:“怎么回事?弄得这么招摇,给谁看?”模格格地笑了一阵,说:“你不要大惊小怪,我男人回来了呀!”说着大包小包地批出一大堆东西送给舞月,羊毛衫啦,胸针啦,香水啦,甚至还有内衣和袜子。舞月皱起眉头说:“我干吗受你这么重的礼?我可还不起这份情的。”模说:“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俗气好吧?神经过敬!我不会求你办什么事的,纯粹出于友谊!”又凑近了点说:“不瞒你说,这点东西,小着思啦!”舞月不想听她炫耀,便问:“现在描图间里怎么样?她们都好吗?"榄叫了起来:“你还不晓得?我也辞职了呀。你走后不久,改革的春风就吹进描图间了。实行计件工资,一点都不好磨洋工,盯着图纸看一天,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实在吃不消。反正也不缺钱用,我索性来个返朴归真,回家当贤妻良母。”舞月感慨地说:“我真是一点也不晓得。现在的日子沧海桑田,JL个月不见,人都变得不认得了。”模用描得蓝莹莹的眼睛无一遗漏地将舞月周身扫了一遍,摇摇头说:“你好像不大对头,反而不及在描图间的时候嫩相了,脸皮黄蜡蜡的,像个小寡妇。怎么搞的?跟老公划了三八线啦?”舞月用力地格格笑起来,掩饰着说:“岁月无情,人么总是一天天老起来的,你还真当能今年20明年18?你呢?你不是说你男人在日本肯定有相好,你没跟他划三八线吧?”横擂了舞月一拳,笑道:“我早说过,虽然家花不如野花香,那是香一时,家花却比野花开得长。天底下哪个男人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只要他最终回到你身旁,你就没必要计较他什么了。”模的这番话勾起了舞月优心忡忡,她没有模那么大方,一想起那个女记者,她的心就仿佛被许多小虫噬咬着。模又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通她男人从日本带回了多少多少东西,舞月已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年初三,早饭吃了婆婆包的黑洋酥汤团,舞月就开始替好好打扮,打扮女儿现在对舞月来说是最大的乐趣了,这种时候心里是十分纯净的,没有任们非份的想法,也没有种种欲求不得的烦恼,把女儿洋娃娃似地妆扮起来,欣赏着,爱抚着,就像是在欣赏自己青春与爱情的杰作,有种伟大的崇高的宁静的成就感。

舞月把好好穿戴得花团锦簇,又开始摆弄自己的脸,描眉、涂唇、勾眼线。她感觉到朱墨在她身后踱来踱去,脚步有点烦躁,她回过头间:“你怎么啦?”朱墨望着她画到一半的面孔,说:“我要到厂里去一趟。”舞月说:“厂里又没人,你去跟机器说话呀?姑妈叫我们去做客,奇奇的未婚夫头次上门,还要听听我们的意见。”朱墨说:“愈是这种事情我更加不敢去了,评判男人要你们女人的眼睛才对。姜久如正在试制微型传感器,我想去看看。”舞月仍对着镜子画脸,咕欧了一句:“平常么想睡觉没有睡觉的时间,给你休息么又蹲不住了。”她不想勉强他,自然也知道勉强不得的。她想问一句:“是不是那个女记者在厂里等你?"转而又想:大年夜她来电话自己并没有告诉他,除非他们大脑电波遥控约会。随他去吧!

舞月从模送给她的东西中拣了一瓶香水作为送给奇奇的新年礼物,婆婆又盛了一饭盒子水糯米黑洋酥汤团,让她带给姑妈。舞月便带着好好去姑妈家了。

奇奇今天别出心裁,穿了件蜡染土布的中式夹袄,紫红缎子镶边,斜襟,琵琶钮,跟她非常洋气的发型相配,中西合璧,别有一种风情,舞月盯着她看了半天,说:“难得见你打扮得这么雅致,审美观提高了不少嘛。”奇奇勾住她的头颈笑着说:“密斯脱白喜欢东方古典民族服装。”

姑妈向:“朱墨怎么不来呀?”

好好撅着嘴说:“姑婆婆,爸爸又到厂里去了!”

姑妈摇摇头说:“我天天看报纸,他们厂里的那档事朱墨肯定错了,本来我今天还想做做他工作的。舞月,你叫他无论如何到我这里来一次,不敲敲他警钟不行了!”

好好说:“姑婆婆,爸爸连奶奶的话都不听。”

姑妈拍拍好好的脸:“姑婆婆的话你爸爸一定会听的,姑婆婆冲锋打仗的时候还没有你爸爸的人呢!”

奇奇说:“我妈人虽离休,思想老是不肯离休,老是蠢蠢欲动要参政。求求你们,今天别谈二姐夫好吧?今天的主角绝对是我呀。”

姑妈叹了口气:“舞月,我总是不放心这个什么密斯脱白的,比我还民两岁,养都养得出奇奇了!弄来这么个老女婿,我都有点难为情。”

奇奇叫起来:“有什么难为情的?伊丽莎白·泰勒50多了还嫁20几的小伙子呢里”

舞月说:“姑妈,年龄倒是次要的,现在老夫少妻也蛮时兴,主要看看他的人品学识修养,你放心,今天我给你当参谋。”

奇奇撒娇地抱住姑妈的肩膀,把她推列舞月跟前,说:“二表姐,你看看我妈,老古董似的,就是不肯穿我给她买的绒线大衣。”

姑妈推开奇奇,说:“那样花哨的衣服我怎么穿得出?再说你还不是用的别人的钱?我可不穿他的钱买的衣服,我们共产党人这点骨气总还是有的。我们是什么样就让人家看什么样,他要看不起我,我的奇奇就不嫁!”

舞月说:“姑妈你这一身蛮神气的。”

奇奇说:“我晓得的,我妈主要是舍不得我。妈,以后我在美国安定下来,把你也接去。”

姑妈很千脆地说:“我不去,寄人篱下什么滋味?像舞月他妈,给女儿奔丧都不能回来了。”

舞月听着,虽然还勉强笑着,已是很尴尬了。奇奇瞪了姑妈一眼,连忙拿过一张纸递给舞月,说:“二表姐,这是我拟的菜单,你给参考参考。”

姑妈说:“都是点家乡菜,不晓得人家吃得惯吧?也不要让人家太看轻我们,以为我们拿不出。”

奇奇说:“我妈不淡,人家什么样的宴会没吃过?不稀罕山珍海味,就像乾隆皇帝下江南,独独钟爱菠莱豆腐汤。”

舞月已经调整好情绪,一边着菜单,一边说:“姑妈,奇奇了解老白的嗜好,就由她安排嘛。”

姑妈说:“我是不插手了呀,连顾问也不当,完全彻底地放权。”

趴在阳台上看楼下院子里的人家放花炮的好好突然喊了起来:“妈,小院口来了辆小汽车!”

奇奇扑过去张了一眼,激动地说:“是他是他,他来了!”

姑妈说:“疯癫癫地作啥?我们要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说着双手拢了拢头发。

不一会,门铃很节制地响了一下。奇奇吮嘟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绅士,面容清灌,身材顽长,乍一看一点不像年过花甲之人,倒是有点翩翩凌虚的仙骨神采。他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微微躬身,笑容可掬。舞月心想:“难怪奇奇对郑仲平毫不动心,这位白先生确实仪表不凡呀。”

奇奇快活地将白先生拉进门,得意地像展示精品似地说:“白致远,密斯脱白。这是我二表姐,范舞月,新大陆公司总经理助理。”

白先生彬彬有礼地说:“范小姐,一直听奇奇描述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舞月也很得体地笑着说:“谢谢,白先生请进,随意吧,像家里一样。”

姑妈并没有跟到门厅里来,她和好好就站在客厅阳台的落地窗边,她脸上挂一丝客气而不失尊贵的笑,矜持地等待客人进屋。

奇奇挽着白先生的手臂走进客厅,奇奇的眼睛一直脉脉深情地盯着白先生的脸,笑盈盈地说:“妈,密斯脱白来了……”

“姑婆―”好好一声尖叫,只见姑妈双膝一屈,咕猛,摔倒在地上。舞月冲上去扶起她,她已是不省人事了!

“妈,妈,你怎么啦?!”奇奇惊恐万分,扑上来,拚命地摇撼着姑妈的身子。

舞月把手掌放到姑妈鼻子底下试了试,神情紧张地说:“好好,帮妈妈拨电话,3244010,叫救护车快来!奇奇,来帮帮我。”

舞月和奇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姑妈拖到长沙发上躺平。奇奇抬起泪眼对白先生说:“密斯脱白,我妈有心脏病,你别在意……”她站起来,走到白先生身边,惊慌地说:“密斯脱白,你怎么啦?”

白先生中了邪似的,泥塑木雕般地站着,面孔上有种很古怪的表情,眼珠死死地盯住姑妈一动不动。

奇奇拉拉白先生的衣袖:“密斯脱白,你先坐会,我把妈送到医院马上回来……”

“不了……不了……”白先生喃喃地说着,嘴巴一动,双颊像干早的壳裂的土地,皱纹一根根断裂开来。他缓缓地迟钝地转过身子,朝门口走去。

“密斯脱白!”奇奇喊着追上去,拉住他。他轻轻地推开奇奇,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门砰地撞上,奇奇哇地痛哭失声。

“奇奇―”舞月声嘶力竭地大叫:“白先生好像他!”

奇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得好伤心。

“太可怕了,怎么那样像?!”舞月环抱着自己的双肩,牙齿上下打战。

奇奇便咽着:“像谁呀?有什么可怕?”

“你来看,白先生像不像肖白?”舞月手点着书架上的照片说。

救护车的警报声,呜哇、呜哇她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