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老是哭丧着脸,你却是为谁哀伤为谁悲切?天底下真有那么多事值得你这样哭泣的吗?

春雨连绵已经好些天了,牛毛细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舞月把挤作一团晾在厕所间里的衣服收下来,用手摸摸,似千不千,粘乎乎的。厨房的马赛克地面她已经用千拖把拖了两遍,看看仍是潮叽叽滑稀稀的。舞月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连她自己的心里都长出了鲜苔和霉斑。

好好已经嚷了两天了:“妈妈,清明节我们学校要去扫烈士墓,要带点心,还要带饮料,还要带点钞票。”舞月腻烦地说:“晓得了晓得了晓得了,你们到底是去扫墓还是去花钱呀?”

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息。婆婆过年的时候得了场病,一直投有恢复元气,这几天气温忽高忽低,半夜里婆婆又是咳嗽又是气喘,第二天就爬不起来了。婆婆对舞月说:“明天清明,本来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书月的,去不成了,人一上年纪真是没有用场了,你代我买把鲜花送给书月吧。”舞月点点头。婆婆又问:“杨啸舟和小科总归要去的吧?你打电话问问看。”舞月说:“杨啸舟又到外面开会去了,小科课程也很紧张,离高考没几个月了。”婆婆闭闭眼睛,说:“我来跟朱墨讲,让他请一天假。”舞月忙说:“他已经焦头烂额了,别再让他烦心了。”她害怕跟朱墨一起站到姐姐的骨灰前。婆婆深深吐出口浊气,说:“书月太冷清了。”舞月说:“姐姐的学生一定会去扫墓的,清明节公墓里人山人海。”

第二天,舞月去请半天事假,郑仲平习惯地问她:“什么事啊?你最近事假请得太多了。”舞月淡漠地说:“郑经理,你若觉得我不称职,你炒我鱿鱼好了。”郑仲平倒噎了口气,双手一摊说:“舞月,我们何必弄成这样呢?你向来不是很潇洒的吗?”舞月淡淡一笑:“你还要我怎么样潇洒呢了”说罢,脚尖一拧,用极潇洒的步伐走了出去。

舞月回家洗去脸上的铅华,又换了身素淡的衣服,整个人黯淡下去,像一条灰色的影子。

舞月影子般地去公墓了。雨纷纷乱乱地落下来,很细很小的水珠把她从里到外地包裹起来,这样很好,她觉得像是有了一层与世隔绝的保护层。

舞月想象当中公墓里一定是更灰暗更阴沉的,不料踏进公墓,眼门前竟然新鲜活泼地敞亮起来,风剪新枝、雨催嫩草,水淋琳一片鹅黄鸭绿,让人抨然心跳。春天早已来了,因为舞月心里严冰不解,所以感觉不到。公墓门口的广场上,停满了各种各样大巴士、中面包、小轿车;绿树荫中,闪现着火苗般的红旗和红领巾;寂静而肃穆的公墓变得门庭若市。

舞月透过雨幕在熙熙攘攘的学生队伍中搜寻着,她想,应该看见好好学校的队伍的。她看见一群少先队员中有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那位领队的老师很像姐姐学校的邢老师。她的眼泪呼隆一下涌了出来,姐姐的学生真的来看她了,人们是不会忘记姐姐的,只为了这一点,舞月觉得放弃一切都是值得的。那队学生朝烈士公墓方向去了,他们扫完烈士墓后就会到姐姐那里去的。舞月并不想撞见他们,便径直先往私人骨灰寄存处走去。

那是公墓僻静的角落里一幢铅灰色的三层小楼,往日里阴沉沉一板死寂,今天也热闹起来。底楼的卖品部出告塑制供果绢纸花圈和松梅盆景,拥挤不堪,门外的泥地上有人围成圈在焚烧纸钱,弄得火光闪闪、烟雾腾腾。

舞月带了一束纯白的玫瑰,她感觉上这跟姐姐相配。白玫瑰很少见,舞月跑了七八家花店才凑拢一束。姐姐的骨灰盒放在三楼,舞月一级一级地上楼,愈是走近姐姐愈是觉得兴奋、紧张和恐慌。姐姐将毫无掩饰地**在她眼前她觉得不习惯,而她亦要毫无掩饰地**给姐姐她觉得羞愧难当。但是她还是鼓足勇气地走上去,一步一步地接近姐姐,一步一步地走进姐姐的真实。

“三楼,第七室,六排四层12格。”舞月默念着姐姐骨灰盒的号码,依次寻去。在一排排一行行层层叠叠的骨灰盒间穿行,阴森森,寒丝丝,凄迷肃杀之气贬入肌骨。舞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急匆匆地数过去:“三排、四排、五排……”忽然,她听见隐隐约约呜呜的哭泣声,血液都凝固了起来。战战惊惊循声望去,正是在姐姐的骨灰盒前,站着一位男子,巴掌蒙住面孔,呜呜地哭得伤心。

“你……是谁?”舞月疑虑重重地走近他,问道。

男人惊恐地抬起脸,一看舞月,转身就往外跑。男人是瘸腿,跑起来两只肩膀像跷跷板一高一低,但是却跑得很快,一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舞月认出来了,他姓贾,是姐姐小时候的同学,后来又同在培新小学教书。她猛地想起有一次那个女记者说过贾老师对姐姐好像有特殊的感情,她的心剧跳起来,喊了声:“贾老师……”便追了出去。

舞月追到楼下,看见贾老师一痛一瘸地跑到雨中去了,她加快了步子追上去,又喊:“贾老师―你别跑呀―”贾老师听见喊声,肩膀晃动得更加厉害了。舞月想,我就不信追不上你这个跷腿!她拚命地追,贾老师拚命地逃,一拐弯,逃到一排冬青树后面去了。忽然,叭嗒一声,贾老师消失在树丛里。舞月赶上去,就见贾老师跌倒在泥潭里,浑身泥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十分警惕地瞥了她一眼。

“你跑什么跑?我又不是鬼!”舞月没好气地说着,一把将他扶起来。

“你……是范老师的妹妹。”贾老师不好意思地拧着裤腿上的泥水。

舞月将伞移到他的头上,实际上他的肩膀都已经被雨水濡湿。舞月咬咬嘴唇,开门见山地说:“你和我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贾老师惊慌地膘了她一眼:“没有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误会,这都是我自己的事,跟范老师毫不搭界的,范老师是个很正派的同志。”

“那你为什么要到她灵前痛哭?你是来忏悔的还是来赎罪的?”舞月恼恨地说。

贾老师垂着眼皮想了一会,再抬起眼皮的时候那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惊慌,沉淀着无限的眷恋和思念,这使他的眼睛变得像两块深蓝的水晶石,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睛盯着都会感到灵魂的颤栗。幸而贾老师;仁不看舞月,他把他水晶石般的眼睛投向远处迷迷蒙蒙的新绿。他说:“你是应该知道的,活在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许许多多的苦恼,都需要有个倾诉的地方,苦恼窝在心里,心就萎缩撕裂蛀空,残缺的心比残缺的肢体更可怕,是吗?西方不是很时兴心理咨询医生吗?我就是范老师的业余心理医生,是她倾诉苦恼的知心朋友。”

舞月望着他玄玄乎乎的模样,不安地想:“难道姐姐会把杨啸舟的事讲给他听?”她故意不以为然地说:“我姐姐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她曾对我说过,只要一站上讲台,面对一张张孩子的脸,她就没有任何的苦恼和烦扰了。我姐姐的终生理想就是以自己的爱心与赤诚给予孩子们丰富的知识和高尚的品格。我姐姐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的,在她的追悼会上,那么多人表达了对她的颂扬和怀念,她还苦恼什么呢?”

贾老师说:“你未免把人看得太简单了。追悼会是专门利用死人来粉饰人生的,哪怕将你恨之入骨的人对着你的尸体也会唱一番赞歌。范老师不能每分每秒都在课堂上度过,她总要走下讲台,她总要面对这个光怪陆离鱼目混杂五光十色良芳并存的社会,她所崇尚的人生理想总要受到社会上各种思潮的严峻挑战。就是因为她的人生观太理想太不现实了,所以她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痛苦和烦恼。如果她能够稍微随和一点世俗一点普通一点,也许她的苦恼就会减少许多许多,也许就不至于……”

“我劝你不要以你自己卑微的心理去揣度姐姐臆造姐姐好吧?”舞月生气地打断了贾老师不阴不阳的话语,舞月不能忍受贾老师把姐姐描写成一个对理想对人生犹疑不定的动摇者,舞月认为姐姐虽然在生活上感情上失败了,可姐姐在事业上仍然是个辉煌的成功者,舞月不允许随便什么人肆意袭读姐姐的纯洁和高尚。舞月对贾老师正色道:“姐姐在亲人面前都从来没有流露出任何抱怨,她为什么要单单向你诉苦呢?你究竟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贾老师很古怪地笑了一下:“你姐姐对我谈起过你,你从小对你姐姐推崇备至、言听计从,你姐姐不想破坏她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她希望你生活得轻松愉快,生怕她的苦恼会给你的生活抹上阴影,你姐姐实在是非常非常地爱你的呀!而我就不同了,我踉她在一个学校工作,了解她周围的环境,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何况我是一个与世无争,被人遗忘的角落,一个决不会引人妒忌又不具备力量无事生非的残疾人,加上我很早就敬慕你姐姐,愿意做她的忠实的听众,仅此而已罢了。”

“姐姐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姐姐究竟苦恼着什么?"舞月终于忍不住问贾老师,她的心紧张地收缩起来,要是姐姐把丈夫对她的背叛讲给贾老师听了,那么姐姐跟贾老师一定有不寻常的关系。她多么害怕证实这一点,虽然她痛恨杨啸舟并且认为姐姐不值得为他守住贞操,虽然她自己也已经不是个贞洁的女人,可是她还是希望保持姐姐冰清玉洁的形象,那样,她可以永远以姐姐的冰清玉洁而感到骄傲。

贾老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幻影,那是难以忘怀的往事留下的影子。贾老师把目光投得更远,投到灰沉沉的天际,他说:“每个人每天都有不同的苦恼,明日复明日,便是苦恼产生了又排遣了、排遣了又产生了的过程。”贾老师说了一句停下了,很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声音愈是滞重起来:“其实,我是知道范老师为什么心脏病发作的……范老师临死前一天,大约是傍晚六点多一点,吃过晚饭,我无聊地在操场上散步,我是单身汉,经常代别人值班。我看见五年级甲班教室的灯亮着,我想一定是范老师又在给她的学生补课。我走过去了,却意外地听见了一阵幽幽的哭声。开始我还以为是学生在哭,我还怀疑范老师怎么会把学生批评哭了?可是我走到门口却发觉那哭声不像个孩子,却是那样低沉沙哑哀怨无比。我朝那微微翁开着的门缝里望进去,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看见了范老师在哭!她扑在孩子的课桌上,肩膀一耸一耸,不停地抹眼泪澳鼻涕。当时我惊呆了,进退两难。范老师一定以为学校里没人了才这样放纵自己的,以前范老师虽然也诉苦也发牢骚,可从来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范老师这种时候一定不希望有人去打扰她的。我不想让范老师难堪,正想悄悄地离开,忽听范老师哭声突然响了起来,我见她仰起了脸,双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揉着捶若,呼天抢地,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慌了神,我怕她一头朝讲台撞去,我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教室……范老师一见我便停止了号哭,只是抽泣着,呜咽着……”

舞月听得已是热泪盈眶,悲切地问:“姐姐为什么这样悲伤?为什么这样痛苦?难道她全告诉你了?”

贾老师点点头:“范老师哪里还压抑得住?统统跟我说了。那天上午,钟校长找她谈话,问她对评高级职称有什么想法?外面都在传说这个高级职称的名额是区教育局特意为了范老师而争取得来的,还传说范老师到上面去通了路子。可是范老师曾经告诉过我,劳动节的时候市府领导接见各条战线的劳动模范,有位首长跟范老师亲切交谈,得知她只是中级职称,惊讶地说,像你这样的优秀教师我以为早该评上高级职称了。我知道范老师一直很看重职称问题的,她曾经对我说过,先进人人好当,高级职称可不是人人都评得上的。确实是这样的,现在学校里要当先进的人不多,可为一个职称名额却可以争得反目为仇,校领导不得不做出规定,当了先进,在评职称时可以加分。钟校长找范老师谈对范老师推心置腹叹了许多苦经,譬如说起龚教导,说她又当教导又上课,而且明年就要退下去了,又说起邢老师,说她担任的课时最多,而且上面也有条文,对四十岁以下的中青年教师要大胆破格提拔,等等,等等。钟校长愁眉苦脸地直叹气,范老师只好表态了,她说她主动退出这次评高级职称的竞争,让给更合适的同志吧!钟校长一听,笑逐颜开,当即高度赞扬了她的高姿态高风格。范老师离开校长室的时候心里痛得要命,她等这个机会等了很长时间,她要参加评的话,一定可以评上的,她却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不过尽管范老师心里痛得要命,她还是硬撑着超然圣洁高尚的微笑走出校长办公室,去给学生上课,当她走到教室门口,她听见一群学生在起哄:高小强,你爸爸给了范老师多少钱啊?她楞住了。就听高小强说,我爸爸给范老师钱范老师不肯收。大家又起哄起来,还不承认?范老师因为拿了你爸爸的钱,高级职称都评不上了!范老师当时真像踩着了一颗地雷,心胆欲裂,上课铃又响了,她只好依然撑着超然圣洁高尚的微笑走进教室,走上讲台。范老师泣不成声地问我,她一辈子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她从来都是忍辱负重,都是公而忘私,都是谦让,都是奉献,却被人当作傻瓜,以为你软弱无能,以为你没有本事,她这47年的人生代价值得吗?天底下真有高尚的东西吗?我理解她也同情她,我为她感到气愤填膺,我说我陪你再去找钟校长,钟校长平时很了解你,她会帮你查出这种谣言从何而起。范老师却拚命摇头,紧张地关照我千万不要去对钟校长说,钟校长会以为她是找借口要参加高级职称的评定。范老师说,她从钟校长的眼睛里看出来钟校长就希望她表态放弃,一方面钟校长工作好做多了,另一方面钟校长还可以到上面去汇报,培新小学的教师思想觉悟如何如何高,这都是校党支部思想工作做得如何如何好。范老师痛苦地说,她只能这样表态,她没有权利不这样表态,谁让她年年是先进?当了先进就该做出先进的样子,尽管是违心的话还要讲得非常自然就像真心实意的一样。范老师已经很习惯这一套了,在人生的舞台上,她是一个出色的演员,她时时刻刻认认真真地扮演着社会分配给她的角色,她已经非常地入戏了,她已经把扮演的角色当作了她白己,而把真正的自己忘却了。一个人心里藏着巨大的痛苦却不能表露,还要装模作样没有痛苦,这是要花费许多力气的,范老师的生命便是在这种支撑中耗尽了……”贾老师慢慢垂下了眼皮。

舞月感到很冷,斜风细雨扑打着他们,一把小小的伞根本起不了作用,衣襟和裤腿都已经透湿。而贾老师的话比风比雨更叫人寒心,舞月宁愿相!姐姐是因为戴巧玲揭露了杨啸舟的卑劣一时郁愤而死,也不愿相信姐姐是因为丧失了对自己人生价值的信念极度失望而死。舞月望着贾老师双目微闭、老僧入定般的面孔,不无怀疑地问:“你既然知道姐姐是被无端的谣言气死的,为什么你不向公安局揭发?查出谣言的制造者,将其绳之以法!”

贾老师面孔肌肉倏地一抖,半天没开口。许久,他撑开眼皮,深蓝的水晶石没有了,两只眼洞像两乱混浊的池水,他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对不起范老师,我犹豫了许多次,想说,又不敢说。我是个懦弱的无能的自私的人,我还要在培新小学工作下去……请你理解我。”

舞月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贾老师显然感觉到了她的藐视,苍白的脸紫酱般地涨红了,嚎濡地说:“我想来想去,这也是为范老师好,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再给她招惹流言蜚语?”

舞月心口抨坪一跳,这话怎么像是自己说的?

“如果我把范老师的痛苦都说出来,人家会想,为什么范老师什么事情都要对你这个瘸子说?人世间有一些东西是很难被人理解的,人们会用最俗气的眼光窥测刺探,以为范老师和这个瘸子一定关系不正常,虽然他是个痛子但他毕竟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单身的男人。”

舞月愈加疑惑地问:“你和我姐姐究竟有没有一点关系?否则为什么害怕别人怀疑?”

贾老师猛地睁大眼,恶狠狠地盯住她,低声说:“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盘问我?你认为我不配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是吧?假如你姐姐真和我有点什么关系又怎么样呢?”

舞月的心直哆嗦,不堪忍受地喊起来:“你终于承认了吧?你跟我姐姐确实有关系呀―?”

贾老师猛然间大吼一声:“没有!没有任何关系!要是有就好了!”贾老师抱住一棵香樟树湿淋淋的树干坳哭起来,树叶上的水珠劈劈叭叭地摔落下来。

舞月被他哭得揪心扯肺,她轻轻地拉拉他的衣袖,说:“算我说错了好吗?我向你道歉。”

贾老师依然抱住树干,闭着眼睛说:“那天傍晚,我看见范老师哭得凄惨,我可怜她心疼她,我好想保护她,我冲进教室的时候冲动地抱住了她,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去吻她的嘴唇,可是,可是被她用力地推开了。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很早很早就爱她了,爱了她整整一辈子,我虽然不能拥抱她抚摸她亲吻她,过去还能天天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这就是我生活中唯一的奢求,而她,却那样决然地弃我而走了……”贾老师脸上爬满了水珠,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也化作了一棵树。

舞月仰起面孔,任雨水落在她滚烫的脸上,天空中,灰色的云旗蟠似地压得很低,舞月心里默默地喊:姐姐,姐姐,爱究竟是什么呢?这人世间真的有永恒不变的爱吗?你曾经爱过吗?你曾经被人爱过吗?你曾经爱过人吗?你爱的不爱你,爱你的你不爱,爱难道就是这么一个难以打破的怪圈吗?

像是要回答她什么,香樟树林里响起了惆啾的鸟鸣,叠在沙沙的雨声上,仿佛是一段抒情乐章上嵌着的几个跳跃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