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琰琰故意扯开话题,道:“乾清宫的奏疏堆叠如山,你不去看了吗?”

太子知道她的小心思,道:“不巧,今日都看完了。”

“你即将登基,或许可以召礼部商议大典事宜。”

“早商议完了。”太子一句话堵住了她。

成琰琰欲哭无泪。

好在太子并没有为难她,而是伸手轻轻地将她的凤冠摘了下来,放到桌上,再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身侧。

半晌,太子道:“你的肚子叫了。”

成琰琰大囧。

“我叫御膳房给你做了吃的。”

说罢,他伸手在床头一摸,找到一根绳子,晃了晃,屋檐下就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

“这……”成琰琰看得目瞪口呆。

“知道你面皮薄,所以特意叫人做了这个。”太子促狭地看着她,拖长了声音,“来日方长,早做筹谋啊!”

说完,门被推开,成琰琰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碗盏放在桌上的声音。

她再一次害羞,转过了身去。

待宫女们走后,太子道:“有屏风挡着,什么也看不见。你怕什么?”

桌子上放着几样糕点,有芝麻凤梨酥,枣泥桂花糕,豌豆茯苓夹饼,都是她爱吃的。糕点边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术枸杞老母鸡汤。

成琰琰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斯文败类,一本正经地说出两个字:“补补。”一边说,还一边上手舀起一勺,喂到成琰琰嘴边,成琰琰只能被迫无奈地咽下。

喝了半碗后,她终于忍不住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太子叹道:“想我即将登基为帝,膝下却只有承平一个孩子,每每想起,总觉寂寥。”

成琰琰没好气道:“新皇可以纳妃。”

“好主意。”太子装模作样,“可是那些个庸脂俗粉,皆不如你。”

“那你到底想如何?”

太子将一块点心塞进她嘴里:“想你,再给我生一个。不,是两个、三个……最好三年抱俩,十年抱他个七八。届时你居功至伟,老臣也不敢再说你什么。”

一个“再”字,让成琰琰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在朝堂所受的压力。

因为她的身份,以及从前北陵王府做过的那些得罪人的事儿,该有许多朝臣,对她封后一事颇有微词。

但他力排众议,做到了。过程一定很辛苦,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叫人拿来了冠服,告诉她一切顺利。

成琰琰双眼起雾,如蒙蒙的山湖。

“吉日在哪一天?”她问。

“三日之后。”太子答,“你就这般迫不及待,要当我的皇后了吗?”

她故意撅起嘴道:“可是,凤袍被你弄坏了。”

“这个简单。”

太子替她披上外衫,扬高声音,道:“来人。”

立即有宫女进来。

太子指着凤袍,板起脸道:“怎么当的差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宫女大惊跪下,道:“内务府送来的时候,奴婢仔细检查过,确认无误,才敢拿给太子妃娘娘……”

太子不耐地打断她道:“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故意弄坏,嫁祸给你了?”

“不敢不敢。”宫女被吓得脸色煞白,不停地求饶。

成琰琰撞了一下太子的胳膊。

太子终于收敛,一脸大度道:“大喜之日即将到来,朕不与你这刁奴一般见识。你去绣坊,叫那里管事的嬷嬷找最好的绣女,务必在两天之内修补完毕,并且要看不出任何修补的痕迹,否则,我唯你们是问。”

宫女捧着后服,连滚带爬地躲远了。

登基的日子终于来了,太监高扬礼鞭。

阖宫奏乐,百鸟飞在皇城的上空。

琰琰一看便知,这是自己的枕边人搞出来的东西。

新帝登基,总要造些声势。百鸟来贺,意味着上天寄福。

她到的时候,朱宣已经祭告过祖庙。他要她多睡一会儿,只要能伴着他走过那高台御阶即可。

都说当了皇帝后高处不胜寒,是为孤家寡人。他偏不信这个邪,要成琰琰与他共享这尊荣。

宽大的龙袍下,他牵着她的手,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稳,接受着百官的跪拜。

他来到最高处,从太监手中接过凤印,正式地交在琰琰手中,深深将她凝望。

“从今日起,你就是大礼的皇后!天下臣民,皆视你为母。”

金色冠冕下,珠帘摆动。成琰琰看不清朱宣的脸,却听到了最动人的情话。

她想起自嫁给他以来,他从未说过一句“我爱你”,可他把所有能给的,都拱手捧给了她。

她遥望着台阶下遍跪的臣子,听着他们高声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盛世是他所求,亦是她乐见之景。

激动亢奋下,她热泪盈眶。

一身盛装的她如此美丽,贵不可言。修补好的后服上多了一圈盛放的合欢花,更衬得她美好如画,宜动宜静。

合欢宫的夜晚,红烛高照。

成琰琰刚摘下凤冠,就听到外面宫人整齐的声音:“吾皇万岁。”

冤家来了,她的嘴角抽了抽。

朱宣一身酒气,绕过屏风来到她面前。

“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朕?”

两人心知肚明,此话指的是什么。

成琰琰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