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瑜立即站定,恭恭敬敬地给那男子行了一礼:“臣成瑜见过三皇子。”
我惊得腿软。
怎么刚入京,就招惹了这样一个大人物?
偏偏我什么也没做,运气实在差得离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是皇子,以后在朝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识些时务,服软为好。
我跟着行礼:“民女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而后一巴掌拍在了成瑜的头顶:“本皇子原本不想扰民,常服出行,你在大庭广众揭穿本皇子的身份,是何意图?若是引来刺客,你该当何罪?”
成瑜没有躲,硬生生挨下了三皇子的这一下,态度恭敬,语气诚恳:“是臣的疏忽了,臣愿护送三皇子回府。”
三皇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阴阳怪气道:“由北陵王府世子送本皇子回去,本皇子府上还真是蓬荜生辉呢。连本皇子都敢冒犯,成瑜你可真是替你爹长脸了!你以为,北陵王府还是以前风光的模样吗?今日本皇子看上了你的丫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成瑜否认道:“若是普通的丫鬟,臣理当亲自送到三皇子府上。可这位,是臣的未婚妻。所以还请三皇子给臣几分薄面,莫要与臣开玩笑。”
三皇子捧腹大笑:“薄面?你哪来的薄面?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北陵王世子的名头就那么值钱吗?你爷爷已经死了,北陵王府也没落了。你以为父皇为何要重用你?还不是你又像猪又像牛!猪脑子笨,吃饱就行,不知道索要好处,一个七品巡按芝麻小官就心满意足。牛只知埋头苦干,又有使不完的力气,吃的是草,挤的是奶。”
成瑜忍下所有的屈辱,耐着性子道:“三皇子说笑了,臣不过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了。”
三皇子笑得累了,歇一会儿继续笑,一边笑,一边说:“你别拿那一套说辞来消遣本皇子,当本皇子好愚弄吗?真正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的那是赵相,一边为朝廷效忠着,一边掌握着一人之下的权力。至于你……”
三皇子上下打量着成瑜,满眼都是嫌弃。
成瑜没有再接话,接受着三皇子汹涌的侮辱。
我气不过,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被成瑜一把握住了手,并捏了捏我的手心。
他在叫我隐忍。
好,那我便忍。
只是这个三皇子,我算是记住了。
皇子又如何?古往今来,皇权争斗中折损的皇子还少吗?
这个三皇子如此嚣张,总有一天会得罪足够多的人。蝼蚁之力虽小,胜在数众。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终于,他骂够了,仿佛打了胜仗一般,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许记。
我立即踮起脚去看成瑜的脑袋:“怎么样,他有没有将你打疼?”
成瑜摇了摇头:“一个从未习武之人,如此能伤得了我这个练家子。”
“这便好。”我松了口气,低声道,“这三皇子行事如此乖张,总有一天会被雷劈。”
成瑜忽然认真地看着我,严肃道:“不,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这里人多眼杂,不宜久留,成瑜再次替我买了几份酸梅,便拉着我上了轿子。
轿帘放下之时,他率先问道:“你是不是以为,三皇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难道不是吗?”我疑惑道。
他温柔道:“你刚来京,对朝中局势不清楚也属正常。当今陛下,共有三子。大皇子名叫朱宣,宫女所生,因生母身份太低,大皇子便养在了淑妃膝下。二皇子乃皇后嫡出,只比大皇子小了一岁,名为朱旭,旭日东升之意。三皇子便是方才那个,名叫朱梓,生母乃庆妃,整日游手好闲。”
我耐心地听下去。
“大皇子谨守本分,勤勤恳恳。二皇子生来尊贵,自幼便被当成太子培养。三皇子,便是你看到的这副模样。因为皇上始终不曾下诏册封太子,所以朝臣纷纷猜测太子人选或许有变。毕竟大皇子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比起二皇子,才能人品均高上一等,唯有出身,成为了他的负累。”
“那么三皇子呢?”
“三皇子并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成瑜小心地瞥了我一眼,艰难道,“恕我直言,江年年你这个姿色……”
我一听,不对劲儿的感觉涌上心头。
成瑜什么意思?他这是变相地说我长得不行?
我知道自己姿色不如月月,也不如洛姐姐,就连身材,都比不过前凸后翘的矮个子赵娉婷。充其量,只能说是眉清目秀罢了。
可话从成瑜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
我十分不悦,道:“成大人若是嫌弃民女姿色,现在悔誓还来得及。”
他一把搂住我:“你瞧你,又发脾气。生气对孩子不好,真不让人省心。”
我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反问道:“又?什么叫又?成瑜,请你注意你的措辞。”
他连声对我道歉,换了种说法:“你的样貌尚可,但人家三皇子是什么人?纨绔啊!纨绔喜欢什么?娇媚艳丽的女子!你的美藏得比旁人略深,三皇子怎么可能一眼就能看到呢?所以,他来调戏你的行为,很不合理。”
我越听越不是滋味儿,烦躁道:“说下去。”
“后面他一边贬低北陵王府,一边又不着痕迹地捧高赵府。尽管提到赵相的只有一句,但这一句才是他今日出现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
成瑜目光严肃了起来:“三皇子是装的。他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猜出了你是我的女人,借调戏故意挑拨北陵王府与赵府的关系。”
“可前面还有大皇子与二皇子……”我有些不安道。
成瑜亦蹙眉:“我推测,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京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故。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有一人失去了夺取太子之位的资格。往日韬光养晦的三皇子,慢慢地开始争权。而赵相性子倔强,无论立嫡还是立长,都不会站在三皇子这边,对三皇子来说,是个巨大的阻碍。我们必须即刻进宫,否则太过被动。”
成瑜说得不错,迟则生变。
他连北陵王府都来不及回,就叫手下快速驶往皇宫。
半道上,却被几个人拦住。
成瑜垂下眸子,正要下令出手。为首的一人开口了,道:“世子,卑职是王爷派来请您回府的。”
成瑜脸色阴沉,道:“回去告诉我爹,就说我有要事要办。”
那人道:“王爷说了,世子现在对京中状况不明,必须先回府。否则在宫中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圣上龙颜大怒,整个北陵王府,都要为世子的一意孤行而付出代价。”
“代价”二字太过沉重,成瑜思量片刻,凝眸道:“可否透露一二?”
那人也不隐瞒,道:“大皇子遭到了刺杀。”
“什么?”成瑜大惊,“可有大碍?”
那人道:“伤得很重,昏迷不醒。”
我与成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同时,浓浓的忧心攀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