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继续说着,“十三路军已经纳入国民党军第八十八师五二七团旗下,未来,一场血战怕是躲不掉了”

“十三路军里头我们平丘营是最出力,也是最厉害的,定能在战场上大起作用……”

辰时没有听平丘的抚慰,他最担忧的是平丘营吗?或许不是,他最担忧的是那个女子,不过见过几面,就能伤了他的心,还叫他忘不掉的女子。

鸡鸣报晓,天刚刚亮。

阿足与铜七一起床,全身就感觉到酸痛得不得了,彼此都觉得是对方害的,彼此看对方都更加不顺眼,开始计较推卸责任,推卸不成开始推搡,动手动脚间却是更加难受,只能叫停休战。

休战没一会,辰副官就来趁热打铁,布置“亲密”任务了。

“阿足,去教铜七打枪”辰副官命令道。

“凭什么是我,老子才不愿意教他”

“呸,谁求你教了,我还没说我愿意让你教呢”

“停”辰副官一语,两人从热战中刹住了车,抬起头看他,“这是军令”,一字一顿,不容拒绝的余地。

两人嘴角抽搐,一致的不屑的,推推搡搡的出去。

靶场营地,枪鸣声起伏不停。阿足挑了一块空地,指了指空地尽头的靶子。

“拿枪,打”

就一屁股坐在身后的石头上,撑着头,左顾右盼,丝毫不看铜七。

两步,三个字,简洁明了,简洁明了得三岁小孩都知道,简洁明了的摆明他不想教的心。

铜七无奈的笨拙的端着枪,但姿势怎么端都别扭,有些不对劲,歪头看隔壁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正中靶心。

“好!”阿足大喝一声,像是没见过打枪的似的,兴奋得很,热力捧场。

隔壁被夸赞的却是皱了皱眉,怎么也想不通,那位不是平丘营的神枪手吗,平日都是不屑看他们这些小辈的枪法的,今日怎么为他喝彩了,中邪了吧这是?摇了摇头又继续打着。

铜七看着阿足心不在他身上的反应,气得咬牙,忙端起枪,对着阿足,就要射击。

“你这孙子,别对着我!赶紧转过去,转过去”阿足吓得跳起,忙摆手示弱。

“手……手臂微屈,身子挺直,瞄准靶心”

铜七见他这幅怕死的怂样不由发笑,乖乖的转身,对着空地尽头的靶子,瞄准,扣动板机。

一声枪响,穿透靶心。

“有天赋啊你小子!”阿足直了眼,一改懒散的性子,毫不吝啬的夸赞,大呼漂亮。

铜七挠了挠头,看着阿足眼里放光的模样,心中一释,舒了口气。

像是释怀了,释怀了前头种种恩怨。

又听着阿足喃喃叮嘱他该注意的事宜,仰起头,眼角笑意渐浓。

“想当年,我刚入营的时候,有一个兔崽子寻衅不安分,硬是被我绑在了柱子上,拿枪对着他,他吓得屁滚尿流的,可我都还没开枪……”

阿足拉着铜七絮絮叨叨的讲述着他当年的丰功伟绩,讲他这个神枪手是如何征服四方,名扬天下,打得人跪下求饶。

铜七愣是半句都插不上,只微笑着,点头认可,但是却很愿意听着的。

平丘见他们如此和睦的回营,不可思议至极,转头看向辰时,冲着他举起手,收起四指,竖起大拇指头。

辰时欣慰一笑,虚心的按住那个大拇指头,把它摁了回去,和平丘碰了碰拳,就高深莫测的转身回去。

阿足和铜七从平丘身边经过,阿足夸口得没得空和平丘打招呼,铜七也专注的听着,直直的和他擦身而过。

留下平丘一人惊呼不止。

阿足起了早,就把铜七叫醒了,一口一个徒弟叫得很是顺口,铜七这还没拜师呢就被收为门下了。

阿足带着他扎马步,打枪,练拳,肉搏,硬是一个没落下,教的都是真功夫,讲的都是真心话,拳拳到肉,字字珠玑。

其实说他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师父倒是厉害,枪枪准靶,行动能力极强,言简意赅,不讲废话……咳当然除了讲述自己以前的辉煌经历的时候。

入营已有些许时日了,从一个略微青涩的少年到如今硬朗将领,从一个因伶人出身被瞧不起,还和同营兄弟斗争到如今和阿足拜为师徒,学了真本领之后,心境竟是大有不同。

“阿足其实很是厉害,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了,铜副团长你跟着他准没错”

摆碗筷的老兵低声说道,语罢刚好阿足走来,可惜没听见全部,只捕风捉影到只言片语,说他什么老,眉毛一撇,怒目一瞪问着老兵,“你刚刚跟我徒弟说我什么坏话?”

“哪……哪有”被阿足这么一瞪,老兵吓得都结巴了,这样一来,阿足更加怀疑,一把揪住老兵衣领,拖至面前,复又问,“说我什么呢?说我老?”

“对啊说你老头一个,至今还未娶妻”老兵敢言一掷,狠狠反击,刚好打到阿足的痛处,“他娘的你比我老一岁,还敢说我”阿足张牙舞爪,抓住老兵要和他来一番“老头”间的较量。

铜七在旁扒饭没忍住笑差点噎死自己,看着军营兄弟们间的闹剧,很是有趣,在那样的年月里很是稀疏平常。

但后来铜七才明白,在以后的年月里,生生死死才是每天的常事,那些兄弟打闹的场景,是那般珍贵,一一回想,如数家珍。

村子流传着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有人为姓张的大户人家在出殡之日抬棺材,却发现越抬这棺材越重,脚步渐行渐沉。

直至要脱落肩膀,棺材侧翻在地,而明明封死的棺盖,却随倒地之势掉落,抬棺的人吓傻了,这是大不敬啊,但着实不是他们的错,真是像中了邪了。

抬棺人低头壮胆一看,这遗体好好的没翻出来,竟是发现了钉死在那棺盖上的宛氏,死相惨烈。

而这诡异之事一出,众说纷纭。有的人说是,那主人遗体在下,对着冤魂死鬼,躺得不大舒服,才侧身沉落。

有的人说是,那宛氏与主人有仇,主人入土之日,要把宛氏钉与棺盖,昭告于世自己沉冤得雪。

众多猜测但都没有个定论,而不知有没有人注意到,村里那个人人惶恐避之不及的傻子却在同年消失,没有人再见过他。

这些人都出自张府,仇仇冤冤的根源,还得追溯到张宋联姻一事。

张大老爷大寿之日,作为远亲的宋家也前来贺寿,觥筹交错间,一倩影入了阿翎眼里,惹得他没了心丢了魂似的,手里倾倒着的青玉酒壶溢满酒杯,湿了衣襟,一旁的宛小妹叫他罕见的晃神,对着阿翎鼻子一皱,很是不满。

阿翎有些疏忽大意,实不符他平日的性子,不由面上无光,掩袖一咳嗽,慌忙盖过。咳嗽声引得不远处的衣香鬓影,微微侧目。

吃过了筵,张大老爷命专人带领游园,宋姑娘跟着队后,却不知怎么的走散了,闯进了府底住处,恰逢一群在宛小妹看来甚是讨喜的狼犬却把宋姑娘吓得脚下生风,连连尖叫,衣袂飞扬。

尽头是一灰墙,她生出绝望,却在发觉灰墙之下的阿翎的时候,获得了解救似的,眼中放光。

她冲他跑来,身影一跃,他双手稳稳一接,撞了个满怀,像是他小时候养的小兔子一样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就是我那位饱读诗书,静如处子,足不出户,不擅与人交际的表妹?”

“狗……狗啊……我害怕……”宋姑娘眼里满是惊慌,一时失措跳进这位哥哥怀里,也顾不上他取笑她的话,文不对题的向他求助。

阿翎放声一笑,抱着她抬起脚做势威胁着地上的狼犬,狼犬像是通灵的,知道什么是成人之美,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见狼犬走开了,宋姑娘才敢落了地,一时又变回别人口中描述给阿翎听的娴静如水,先是微微伏身,颔首低眉,做了礼,才起了身,眉目艳媚又不入俗流,大大方方的正眼看着阿翎说道。

“许是那婆子说漏了一句,这静如处子,后边还有一句,动如脱兔!宋影之在此谢过翎哥哥!”

她为刚刚自己的失礼解释着,一番话出,令人不由发笑,又似有一通道理,末了,还不忘向他道谢刚刚那救命之恩。

“是动如脱兔着”阿翎微微点头以示赞同,这位表妹真真灵动得似他以前养的小兔子,粉粉嫩嫩,机机灵灵。

又抬头仔细瞧着这位妹妹,态度娴雅大方,一语“林下风气”可抵,又若分花拂柳姿态,风鬟雾鬓。

不过见过宋影之一面,他就赞不绝口,像是势要把世间美好的词都用在她身上似的。宋家人也有意与张家结亲,这点不谋而合。

“阿翎可喜欢宋姑娘?”

“喜欢,喜欢极了”

阿翎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宋家人大笑,说媒的婆子也跟着笑起来。他摩挲着发烫的脸颊,想着幸好宋影之不在,不然他就出丑了,也许她的脸上准还比他红。

就这么定了这桩婚事,在宋姑娘嫁进门前,阿翎就下令要把府内的狼狗犬类全都移走,苑小妹就大喊大叫,与他争争吵吵,说什么都不愿意把狼犬赶离她身边。

小宛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尚未婚配,年龄尚小,却从不饶人,阿翎对上她,从来是毫无对策。

但今日不同往日,要把宋姑娘娶进门,第一步就必须要这些会吓到她的都清除。

阿翎一声下令,家丁开始执行小少爷的命令,狼犬呜咽声四起,宛小妹大声叫唤,冲上前使劲去阻止,毕竟身子单薄,生为女儿身,力气小,哪能抵过壮实的家丁。

他不管不顾自家小妹的不满,宛小妹的怨气就此埋下了种,此后生根,发芽,结果,其前因后果,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