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统一的王朝出现之前,一些人类的先知——学者和思想家,已经在呼唤大一统局面的到来。“大一统”一词,首见于《公羊传》:“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公羊传》的作者,传说是孔子门人子夏的再传弟子,战国时齐国人公羊高。《公羊传》是公羊高为《春秋》一书所作的传,即对《春秋》经义的解说。《春秋》素以“微言大义”著称,它开篇第一句为“元年,春,王正月”。公羊高所说“大一统”,就是对这一句中的“王正月”所做的解释和发挥。
为什么公羊高把“王正月”阐发为“大一统”呢?我们有必要作一些说明。
“王正月”的“正”,指的是一年的第一个月。夏、商、周三代的正朔(即每年的第一周第一天)不同,夏朝以寅月(接近于目前的阴历正月)为正月,商朝以丑月(阴历十二月)为正月,周朝以子月(阴历十一月)为正月。这就是所谓的“三正”,亦称“三统”。春秋时,政令已不统一,各国所行的正朔也不一样,如晋国用夏历,宗国用殷历。《春秋》说“王正月”,是指周朝的正月。《春秋》采用的时间仍遵用周王颁定的正朔,并想以此表示各国历法应当划一。由此,公羊高以“大一统”作解说,也就是说孔子书“王正月”,包含着尊崇一统的“大义”。这就是战国时期“大一统”口号的最初由来。
“大一统”的原意是尊崇一统,到后来,它的含义衍变为指一种大而一统的局面。战国时候的一些学者,对大一统的局面作了不少规划和构想,从而形成了中国人有关“大一统”的一些基本观念。这里选择两种对后世影响比较大的学说,加以介绍。
1.《禹贡》的九州说
《禹贡》是儒家六经之一《尚书》中的一篇,托名为大禹所作。目前学术界倾向于认为是战国后期人的作品。《禹贡》说:大禹治水,将天下分为九州,即九个区域,它们是:冀州,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山西、河北、辽宁;兖州,今河南、河北、山东交界部分;青州,今山东和辽宁东部;徐州,今山东南部、江苏和安徽北部;扬州,今江苏、安徽南部和江西东部;荆州,今两湖以及江西西部;豫州,今河南和湖北北部;梁州,今陕西南部和四川;雍州,今陕西北部、中部和甘肃及其以西的地方。
我们知道,战国时期虽有“九州”之名,却无九州之实。战国以前,现实生活中也从来不存在九州制。秦始皇统一中国,实行郡县制,并非州制。所以,《禹贡》中的九州,是一个理想中的区域划分,是对“大一统”的一种向往和规划。
然而,包括《禹贡》在内的先秦著作中的九州说,却深深地影响了中国人的心魂。“九州”成了“中国”“天下”的代名词。而且,人们从此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九州”不可分。南宋著名诗人陆游就曾在《示儿》诗中深情地写道:“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可见,中国人九州一统的观念之深。
2.《周礼》的建国之制
《周礼》,也称《周官》,也是儒家重要经典之一。其作者和时代也历来众说纷纭,现基本认为是战国时人所作。《周礼》并不是周朝的典制实录,而是战国时学者们勾画的一种希望能用之万世的“大一统”国家政权模式。比如,它涉及有关国家政体形式的问题,包括:王在国家政权中的地位和权力;国家权力的划分和各级权力主体的组织形式;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等。
《周礼》开宗明义就说:“王者建立都城,辨别方向,制定宫室居所的位置,分划域中与郊野的疆域,分设官职,治理天下的人民,使他们都能成为善良高尚的人。于是设立天官冢宰,率领他的部属,掌理天下的政务,辅佐王者统治天下。”
《周礼》设天、地、春、夏、秋、冬六官,而将王定为一周之主和六官的统驭者。这一主六官之制,体大思精,结构缜密。天子之下有大宰,大宰统率六官,六官之下有三百六十属官。有总属,有分属,有当官之属,有冗散之属,条理清晰。大宰掌“六典”等十条官法,总理朝廷、邦国;大司徒、大司马、大司寇等分奉教育、政府、刑法之职,三百六十官各有所司,互相配合和呼应,严密整齐。如此庞大而又整齐划一的官制,未必能在现实中推行,但确实表现出了“大一统”的浑然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