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智雄闻声后,当先步下楼梯,匆匆来到一楼的会客厅,其余侦探也紧跟其后。督察长萨尔礼站在会客厅的中央,冷眼看着他。薛畊莘则立在萨尔礼身边,朝叶智雄使眼色。几位被传讯的嫌疑人正围住萨尔礼,向他抱怨他们遭到了不公的对待。
萨尔礼一见叶智雄,就立刻上前,指着他鼻子骂了一连串脏话。薛畊莘十分尴尬,只挑了几个并不那么难听的词,译出来给叶智雄听。即便如此,叶智雄还是听得火冒三丈。他若不是强压着怒火,早就照着萨尔礼的面门给他狠狠来上一拳了。李亦飞听不过去,上前想要替叶智雄说话,却被黄雪唯拦下。
“你上去只会添乱。这洋人毕竟是他的上司,说他几句,也很正常。”
“可是,这……这件事不能怪在叶探长头上啊!”
“要是你替他强出头,洋人就会反过来责难你。叶探长必会为你说话。他为人急公好义,自己被骂,也就罢了,却不能眼见自己朋友受到委屈。如此这般,到那时就真不好收场了。”
李亦飞听了黄雪唯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做声。
萨尔礼骂了足足五分钟。可能是因为口渴了,也可能是因为词穷了,他终于停下那张嘴,单手松了松领口的领结,转身对薛畊莘说了几句法语。薛畊莘听了,大惊失色,急忙回了几句。这几句话惹恼了萨尔礼,使他又对薛畊莘破口大骂了起来。
叶智雄看在眼里,心底明白:可能是萨尔礼要严办他,薛畊莘则为他说了几句好话。他不是会连累朋友的人,于是道:“他刚才说了什么?你直接翻译就好。”
薛畊莘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这……这叫我怎么说?”
叶智雄看了一眼萨尔礼,接着对薛畊莘道:“没事,说吧。我问心无愧,不怕他。”
薛畊莘支支吾吾道:“督察长说,你有谋杀步维贤的嫌疑,要把你抓起来。”
对于叶智雄来说,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但以他对巡捕房高层的了解,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没有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而是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此时,两名巡捕来到叶智雄身边,一左一右地将他夹在中央,准备捉他回巡捕房。
“你……你们做什么?”李亦飞推开其中一位巡捕,立在叶智雄身侧,“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就乱抓人,你们是巡捕,还是流氓?”
“叶探长犯了哪条罪名?你们要这样对他?”
罗思思见状,也不甘示弱,大步走到叶智雄身前。
萨尔礼本来就气得够呛,眼见这么多人护着叶智雄,怒火更甚,扬言要把他们全都带回巡捕房。
“谁敢再替叶智雄说话,就有包庇罪犯的嫌疑,到时候一样要坐牢!”
薛畊莘在一旁汗如雨下,译得磕磕绊绊、十分不顺。
叶智雄无意连累他们,正欲劝说,却见霍森不紧不慢地走到萨尔礼的面前。霍森笑着对萨尔礼道:“督察长,你可还记得我?”薛畊莘如实翻译了这话。
萨尔礼对霍森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你。”
“我叫霍森,是个侦探。”霍森很客气地说道,“霞飞路培恩公寓的谋杀案就是我破的。您可有印象?”
去年,位于霞飞路上的培恩公寓发生了一件十分恐怖的谋杀案。死者是一位名叫“梅格雷”的法国服装设计师,在蒲石路上的西比利亚皮草行工作。凶手的杀人手法十分恐怖。凶手将梅格雷的尸体分成了好几块,并带走了他的头颅。不久,这位法国设计师的脑袋在极司菲尔路上被发现。这个案子轰动了整个法租界。经过整整一周的排查,巡捕仍一无所获。最后,大侦探霍森出马,两天内便破了这件奇案。
培恩公寓谋杀案的侦查过程与本案无关,故在此略过不表。
“是你?”萨尔礼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薛畊莘在翻译霍森原话之余,还做了补充。他告诉萨尔礼:霍森是上海最有名的私家侦探;不单单经办过培恩公寓的谋杀案,还破过许多令人费解的奇案、怪案;总之,他是上海,不,应该是全中国,最好的私家侦探。
“你有什么话想说?”虽然对霍森的能力将信将疑,不过既然他能破获培恩公寓斩首奇案,萨尔礼也不敢小觑他。
“我想问督察长先生借一点时间。”
“什么?”萨尔礼眯起了眼。
“很简单。您认为叶智雄就是本案的凶手,要将他带走,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就这样带他回去,难以服众,毕竟巡捕没有找到他杀人的证据。不如将叶智雄留下,先听一听我们几位侦探的推理。说不定其中就有人掌握了叶智雄犯罪的证据呢!”
李亦飞听在耳中,不明所以,便低声问黄雪唯道:“黄姐,霍……霍先生为啥要这样说?人又不是叶探长杀的!”
黄雪唯道:“寿头,霍先生是在救叶智雄。”
见李亦飞还是不懂,罗思思便在他耳边道:“你个戆大,平常和我老三老四,倒是很有智慧,怎么临到要紧关头却拎不清了?霍先生是在为叶探长争取时间!”
萨尔礼的目光在霍森、黄雪唯、罗思思和李亦飞的脸上流转。
“不行。”他拒绝得相当干脆。
位于叶智雄两侧的巡捕已从腰间取出手铐,正准备给他铐上,不料手铐却被罗思思一把夺了下来。她这个举动着实大胆,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霍森都面色大变。而身为督察长的萨尔礼更是勃然大怒,手伸向腰间的枪袋,准备拔枪。
李亦飞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罗思思的臂弯,紧张地道:“你……你做什么?”
罗思思把脸转向萨尔礼,朗声道:“我晓得凶手是谁。如果我把案子的真相告诉你,你能不能放过叶探长?”
她这次说的是英文,所以无需薛畊莘翻译,萨尔礼也能听明白。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萨尔礼反问道。
“因为你别无选择啊!除了栽赃叶探长,你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天一亮,公董局就会派人来问罪。到时候巡捕房交不出人,费沃利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们抓走叶探长,不过是想找个顶包的,还不如先听听我的推理。如果正确的话,就可以逮捕真凶,皆大欢喜。如果错误,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浪费了十几分钟而已。”
罗思思侃侃而谈,显得极为自信。这种自信不知不觉感染了在场的众人,包括萨尔礼在内。
霍森也在一旁道:“罗小姐说得有理,不如给她一个机会。”
李亦飞忙回过头,问罗思思道:“你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罗思思笑道:“这次可比你快了一步!”
萨尔礼踌躇片刻,终于抬起头来,对罗思思道:“好吧。你快说,凶手是谁?”
罗思思摇头道:“不能在这里说。”
萨尔礼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
罗思思道:“只要大家随我一起去三楼步维贤先生的卧室,一切谜团就迎刃而解了。但是要我在这里说明清楚,对不起,我做不到。”
内心充满疑惑的其实并不只有萨尔礼和大侦探们,还包括伊莎贝尔、朱斯特、李约翰、亨利和艾琳等嫌疑人,他们也都摸不透罗思思想要做什么。而罗思思呢,则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巡捕们也都纳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难道这位小姐当真查出了凶手的身份?他们心里嘀咕,但明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个个把目光投向萨尔礼,就等他定夺。
“好吧,我给你十五分钟。”
最终,萨尔礼还是松了口。
得到了督察长的首肯,屋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那几个巡捕本就是叶智雄的手下,因萨尔礼下令拿下叶智雄而夹在中间并不好受,眼见罗思思暂时化解了危机,对这位小姐不由另眼相看。
众人追随罗思思的脚步,来到了三楼步维贤的卧室。
临到门口,罗思思转过身,对女佣艾琳道:“能不能借一把卷尺和一根绳子给我?”
艾琳道:“需要多长的卷尺和绳子?”
罗思思往屋内瞧了一眼:“越长越好。”
艾琳又把目光投向了萨尔礼。她知道此时此地谁才是主事的人。薛畊莘将罗思思的要求翻译给萨尔礼听,后者点了点头,批准了这个请求。大家进入卧室,等了五六分钟,艾琳才拿来了罗思思要的东西。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以直观地让你们了解我的想法。”罗思思站在弹壳掉落的位置,朝李亦飞和黄雪唯招了招手,“你们来帮我一下。”
她让李亦飞在弹壳掉落处按住卷尺的一头,然后将尺子拉长至被害人摔倒的位置,将测量的数字报给黄雪唯,让她记在笔记本上。随后,罗思思又测量了墙壁上的弹孔到地毯的距离。最后,她环视屋内众人,指着朱斯特道:“你的身高是多少?”
朱斯特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的身高?”
罗思思点了点头。
朱斯特道:“五尺四。”
罗思思道:“差不多。你能否过来一下,帮我一个忙?”
朱斯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巡捕房督察长都准许了她的要求,自己也没理由反对,只得乖乖走上前去。罗思思让他转过身,立在步维贤被杀的位置上,又叫李亦飞在弹壳掉落的位置上站好,千万不能移动。
接下来,罗思思又让黄雪唯站到墙边,要她把绳子的一头按在弹孔上,随后拉着细绳,穿过朱斯特的腋下,叫李亦飞握住绳子的另一头。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罗思思满意地转过身,朝在场众人道:“大家现在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这条细绳就是我模拟出来的射杀步维贤的那枚子弹的轨迹。”
除了在场几位侦探,众人一片哗然,尤其是叶智雄。
罗思思进一步解释道:“要找出凶手,其实并不难,因为凶手在杀害步维贤的同时留下了许多线索。首先引起我注意的就是墙上的弹孔。不论怎么看,这枚弹孔的位置都太高了。我用尺量了一下,足有五尺二寸。而步维贤是心脏中弹,他的心脏离地高约四尺五寸。那就奇怪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按理说,子弹出膛后的弹轨应该是直线才对。但是这枚子弹在近距离射穿步维贤心脏后,竟然没有射入步维贤身后离地四尺五寸的墙壁处,而是射到了高达五尺二寸的地方。造成这种现象的唯一解释就是……”
“从低处向高处射击!”
罗思思话音甫落,叶智雄就接口说道。
“没错,凶手在距离步维贤三尺多的低处向他开枪。”罗思思用手指了指李亦飞所站立的位置,“我们晓得,步维贤先生的身高是五尺五寸,除了管家亨利之外,这里没人高过他。但若只是比步维贤矮几寸的人开枪,子弹不会射入那么高的地方。假如身高五尺四的朱斯特站立在距离步维贤三尺外朝他心脏开枪,因为步维贤心脏的位置离地四尺六寸,所以子弹不可能在穿过心脏后射入的墙壁位置是五尺高处。那么,换作稍矮一点的李约翰或艾琳呢?”
被罗思思叫到名字的两个人均表现得十分紧张。李约翰不仅闭上了嘴,连整个身体都绷直了。艾琳则瞪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喊:“冤枉!”
“李亦飞手中绳子的高度,即子弹发射时的离地高度,是四尺。”做出了这结论后,罗思思的脸上绽出了自信的笑容,“从这么低的高度对步维贤进行射杀,在场所有人中,唯有一个人才能做到。”
说完,她把目光投向了唯一能做到的那个人——身高不足四尺五寸的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再愚蠢,此时也已明白了罗思思的用意。她冲着罗思思歇斯底里地骂起来,用尽所有难听的话语。
萨尔礼把脸转向伊莎贝尔,脸上充满了疑惑:“夫人,真的是这样吗?步维贤先生是你射杀的?”
“她在胡说!费利克斯绝不是我杀的!”
“那你如何解释弹轨?”萨尔礼眼神里透出了一股冷漠,“这个高度只有你做得到,不是吗?”
“警官,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或许凶手是蹲着开枪的?”
“不,这不可能。”萨尔礼晃了晃他的大脑袋,这个动作使他有点像红头阿三,“如果蹲下的话,射击点就更低了,可能连四尺都不到。”
“总之,不是我!”伊莎贝尔气呼呼地说,“这是污蔑!我和费利克斯的感情很好!我没有杀他的动机!”
“不,你有。”罗思思不容置辩地说,“而且我有证据。”
伊莎贝尔的眼神变得警惕,但嘴上还在叫骂。
“你有枪。”罗思思一字一字地道,“就藏在你的裙子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萨尔礼立刻退到了薛畊莘的身后。巡捕们纷纷将手搭在枪袋上,以防伊莎贝尔突然发难。
屋内顿时一片寂然,每个人都紧绷了神经。
伊莎贝尔的脸色苍白。她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我确实有枪,也确实把它藏在裙子里。”
当她伸手从裙里取枪的时候,好几位巡捕都把手枪握在了手里。他们害怕伊莎贝尔做困兽之斗,朝他们射击。
但伊莎贝尔并没有这样做。
她从裙中取出一把小型的手枪,丢在地上。手枪很小,掉在铺满毯子的地上,几乎没发出声响。
这是一把被称为“蛇牌撸子”的手枪。
所谓“蛇牌撸子”,就是德国绍尔公司生产的第三型M1913袖珍手枪,由工程师弗里茨·泽纳设计而成。由于绍尔公司的商标在第三型上变成重叠在一起的两个S,看着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所以此款手枪在中国被称为“蛇牌撸子”。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藏了一把枪呢?”伊莎贝尔问。
“从你进屋接受审讯起,我就开始怀疑了。你走路的姿势很不自然,就像在腿上绑了什么的样子。不过我也只是推测。”
“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伊莎贝尔双手一摊,用尽全力想让大家相信她的说辞,“我和费利克斯很相爱!”
“可是你并没有戴你们的结婚戒指。”
“那是我的自由!”
“那个中国男人呢?”罗思思像是在宣判伊莎贝尔死刑一般。
“什……什么中国男人?”
“就是你的情夫。”
“我没有情夫!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被说中了心事,伊莎贝尔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罗思思可没那么容易放弃,继续穷追猛打:“我还记得,李亦飞问你是否与一个中国男人有瓜葛,你闪烁其词,表情也变得十分怪异。那个时候我就确信你在撒谎。你和步维贤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你爱你的情夫,你希望你的丈夫死……”
“够了!”伊莎贝尔大叫,“够了!我承认,我已经不爱费利克斯了。但我真的没有杀他,我没有。请你们相信我。”
她开始用哭腔说话,就像一个在万圣节因没有要到糖果而哭诉的孩子。
“那个男人是不是姓唐?”
“什么?”
伊莎贝尔瞪大了噙着泪水的眼睛。
“我问,你的情夫是不是姓唐?”罗思思又说了一遍。
“不,他不姓唐。”
“那他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能说。”伊莎贝尔用力摇头,“这会给他带来麻烦!”
萨尔礼在旁插嘴道:“夫人,你不说的话,恐怕你自己的麻烦更大。别忘了,你现在还没洗清杀人的嫌疑。”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别再逼我。”伊莎贝尔用双手捂住脸,大声哭泣,“我是个可怜的寡妇,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萨尔礼朝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伊莎贝尔带回去。
罗思思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这就是罪犯的下场。伊莎贝尔为了情夫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就应该付出代价。她百分之百确信,勾引伊莎贝尔出轨的中国男人就是那位唐先生。
只要伊莎贝尔到了巡捕房后承认是唐先生教唆杀人,这个案子就算破了。
至此,罗思思总算松了口气。当她转过身后,却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不仅黄雪唯和霍森,就连李亦飞也一样,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焦虑的神情。
最终还是黄雪唯先开口:“你们先别急着抓人,凶手未必是步维贤夫人。”
此刻最紧张的人莫过于叶智雄。他生怕黄雪唯说错话,惹恼了萨尔礼,但内心深处又对黄雪唯很有信心。这种情绪相当矛盾。
“黄姐,你说什么啊?”
罗思思不明白黄雪唯何出此言。关于案子的来龙去脉,她明明已推理得七七八八了,况且伊莎贝尔身上确实藏了一把蛇牌撸子,加上杀人动机又很明确:伊莎贝尔在感情上背叛了步维贤,和别的男人有了婚外恋。
最重要的是,教唆她动手杀人的男人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国男人。
如果不是唐先生,还会是谁呢?
黄雪唯在墙边驻足。她用钢笔指了指弹孔,对罗思思道:“罗小姐的推理在源头上就出了问题。导致之后的一连串推断,包括对于凶手身高的推断,都是错误的臆想。”
罗思思不明所以:“我的推理哪儿出了问题呢?”
“子弹的轨迹。”
“弹轨没有问题啊。子弹射出后,穿透步维贤的心脏,射入墙里面。将这些点连接起来,不就是一条从下斜着向上的直线吗?”
“你之所以得出这种结论,是因为你没有观察弹孔。”黄雪唯说道,“虽然墙上弹孔内的子弹已被巡捕取走,但子弹留下的孔洞却还存在。如果你仔细观察这个孔洞,就会发现洞内的路线并非是如你刚才推理的那样由下斜上的,而是一条平行于地面的直线。”
罗思思呆了片刻,回过神后,立即趋步上前查看。她把眼睛对准弹孔,观察了片刻,发现黄雪唯并没有骗她。
在子弹射入墙壁后留下的孔洞里,她看到的不是斜线,而是一条水平线。
这就意味着,子弹并非是由下而上地射入墙壁,而是水平射入。
罗思思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神情颓然。不过,她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伊莎贝尔确实有个中国情人。那人难道不是唐先生吗?”
这个问题,黄雪唯也回答不了。
“让我上去!”
忽然从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在大家听来,叫喊的声音有些耳熟。
“我是被邀请来的大侦探。如果你们不放我上去,就要出冤案啦!”
“除了我们,还有谁被邀请?”
在场的侦探们面面相觑,均觉奇怪。还是李亦飞脑子转得快。他仔细听了一下楼下的喊声,恍然大悟道:“是胡大侦探!”
胡弦?原来是那个“失败的侦探”胡弦!
一阵木梯被踩踏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看来门口的巡捕没能拦住这位滑稽侦探,反倒让他溜了上来。
房门被用力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果然是他们在杏花楼见过的侦探胡弦。他的身后还紧随着一位气喘吁吁的巡捕。
正当众人以为他闻讯赶来是为步维贤谋杀案出谋划策的时候,他的一句话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伊莎贝尔,亲爱的,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冲到伊莎贝尔身边,抓起她的双手,“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哦,亲爱的,我的小甜甜,你怎么会是凶手呢?真是太荒谬了!”
他加重了最后那句话的语气,显得格外义愤填膺。
伊莎贝尔眼中噙着泪水,对胡弦道:“你怎么来了?快走,我不想连累你!”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不存在谁连累谁!”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啊!”
“亲爱的,失去你,那才是伤害!”
“你还是走吧!”
胡弦一把将伊莎贝尔拥入怀中:“我不允许你说这种傻话。哦,亲爱的,我的小心肝儿。我们说过要生死与共,你忘记了吗?”
伊莎贝尔用力摇头:“不,我怎么会忘记呢?可是……”
胡弦用食指抵住伊莎贝尔的嘴唇:“没有可是,没有!有我在这里,谁也不敢冤枉你,谁也不敢!”
叶智雄最先缓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胡弦现在不是他们展示爱情的好时机。黄雪唯、罗思思和李亦飞则瞠目看着他俩,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反观霍森,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墙角抽着一支哈德门香烟。
“这是什么人?你们怎么做守卫的?”
萨尔礼对这位不速之客很是恼怒,开始责备那位没能拦住胡弦的巡捕,还用脏话骂他的舅妈。那位巡捕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胡弦太过狡猾,明明说要离开,趁他们不注意,转身就往楼梯上跑。他还提醒萨尔礼,他的舅舅是个光棍,他没有舅妈。萨尔礼一听,更生气了,于是开始骂他的祖母。
罗思思对胡弦道:“你就是她的情人?”
胡弦摇了摇头:“罗小姐,你的用词不是很妥当。我们是爱人。”
罗思思差点被他气笑,道:“我不管你们是爱人、情人,还是姘头!之前我哥约你在四马路上的宝利咖啡馆碰头,请你协助调查布维尔的案子,你说你要接受什么报纸的采访,都是吹牛皮的借口吧?”
“这个……哎,我承认,接受报纸采访是我瞎七搭八。”胡弦伸手挠了挠头,“因为我和伊莎贝尔有这层关系,所以不太好插手步维贤家的案子。你懂的。”
“一天世界。”罗思思吐了吐舌头。
最终,胡弦的出现让伊莎贝尔的嫌疑得以洗清。她那把蛇牌撸子也被证实并没有发射过子弹,一直放在身边,只是为了防身。
罗思思感到十分坍台。
她不曾想到,自己的推理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这下可没法收场了。
“机会我已经给你们了,但是你们还是没法证明叶智雄是无辜的。所以,我决定让手下的人把他带走。”萨尔礼经由翻译得知了这一系列转变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巡捕闻言,再次将叶智雄上铐,准备将他带走。
“等等!”
黄雪唯叫住了巡捕。
萨尔礼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挑衅:“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黄雪唯端然道:“尽管罗小姐的推理出了点问题,但若不是我指出问题的所在,步维贤夫人早被铐上带走了吧?”
胡弦抗议道:“是胡夫人。从今天起,她不再是步维贤夫人了!”
除了伊莎贝尔用满怀爱意的眼神望着他之外,无人再去理会这位滑稽侦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萨尔礼对黄雪唯道。
黄雪唯瞥了一眼叶智雄,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请他放心,自己一定会尽己所能地去救他。叶智雄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他平常喜欢以硬汉自居,却从不曾想到,能给自己安全感的竟会是一位女子。
不,黄雪唯不是寻常女子。叶智雄觉得自己用尽力气的上蹿下跳却不如她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威力大。
只见黄雪唯淡淡地说道:“我可以给你案件真相,想听吗?”